“哈哈哈,小事,这本来也是我的目标。”尘云离干笑,虽然知道马甲可能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但尘文简没有直接戳穿,还是令他松了口气。
倒也不是他多不想要前世的身份,主要是他没有配套的经历和记忆,认也没用。
“系统。”尘云离忍不住在心里道,“你不打算把‘前世’的记忆给我吗?”
系统言简意赅:“还不到时候。”
尘云离无语,得,又一个要等待时机的。
他腹诽间,尘文简已然把桌上的书画一一放回原位,此时黄昏将近,又到了点灯时分。
他提衣下楼,尘云离蹲在他肩头,莫名很想问他一件事。
“诶,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我指的是云……离。”
“不知道。偶然听人提起他的名字,我便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从此孜孜不倦地在支离破碎的史书中追寻他的踪迹。”
尘文简缓步走下台阶,脚步声平稳,节奏分明。
他走进雨幕,不知为何撑伞回望,雨中的藏书阁灯火煌煌,仿若坠落人间的星辰,明亮耀目,令人无端就理解了白渊对“击雨”的描述。
尘文简接着先前的话说:“想是上辈子我有幸与他相遇于红尘,为他辉煌灿烂的人生照耀,或是得他照拂,所以心心念念,难以忘怀。”
尘云离又问:“如果你们能在今世相遇,你会做什么?”
“这个问题我也曾思考过,可惜没能得出答案。”尘文简笑了笑,指尖抚过他绮丽单薄的翅膀,低沉的语调显得格外温柔,“不过岁月终有回响,你想知道,不妨与我静待来日。”
尘云离也跟着笑了一声:“好。”
……
夙阑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最后一次施针那日,诸芳来到了尘文简家里探望他,给他带了一袋桃子,与他相谈甚欢。
又过几日,诸芳接走夙阑珊,雨季也走到尽头。之后便是忙碌且平淡的日子,时间如流水,走得不疾不徐,又头也不回。
转眼便是入冬,尘云离一觉醒来,外面已铺满了雪,天地一白,清寒刺骨。
今日休沐,大抵是太冷了,尘文简难得在温暖的被窝里赖了会儿床,黑油油的长发如散开的水藻铺在床上各处,尘云离费了好大功夫,才从他厚厚的发丝里钻出来。
“呼……好清新的空气……哎哟冻角冻角!”
尘云离刚出被窝就让冻了回来,触角都僵得摆不动了,双翅也隐隐有结霜的趋势。
尘文简懒懒睁开眼,看着他笑:“简灵也会怕冷?”
“我也是血肉之躯,怕冷很奇怪吗?”
尘云离蜷进他耳下,那里贴着他的肌肤,又有他的头发挡着,再暖和不过。
尘文简笑了一声,抬高被子:“休沐日学宫膳堂不开门,中午你想吃什么?我到镇子上买些食材回来做。”
“这么冷的天就别折腾了,要不你带我上慕鱼镇下馆子吧?正好让我看看如今的人间是什么样子的。”尘云离提议道。
“外面冷得很,滴水成冰,你才是别出门折腾,我怕你一到门外,就被冻成蝴蝶冰雕了。”尘文简屈指轻弹他的触角,“听话,在家待着,我很快回来。对了,若是书铺里出了新的话本,我会给你买回来的。”
“好。”尘云离确实也怕冷,便点了点头,“以后天气暖和了一定要带我去看看。”
尘文简一笑,却没回答,尘云离只当他是默认,也并未多说。
片刻后,尘文简换上厚衣服踏雪出门,临行时把夙阑珊托人送来的花露倒进水壶里煮上。壶盖被水蒸气顶开,里头咕嘟咕嘟地响,满室都是清冽的梅花香。
这是他答应尘云离的谢礼。
学宫后有一片梅花林,红梅、白梅、墨梅,应有尽有。但开得最好的几株在学舍中夙阑珊的院子里,每逢花开时节,先生们都会上门讨要,几乎把门槛踏破。
这些露水就是夙阑珊亲自从盛开的梅花上收集的,分晨露与晚露。晨露香气更柔和润泽,晚露则更为清冷,烧开之后香气经久不散,比市面上卖的熏香好多了。
烧水的炉子就搁在窗下,尘云离蹲在窗台上边取暖边等尘文简。
窗外就是院子,不大不小,栽竹种花,大雪一来便都被雪掩盖了去,雪面只有两行脚印绵延出门,朝寒泉侧边一绕,便看不见了。
不多时,绒絮般的雪花纷纷而落,在风里打着卷,看久了竟让人感觉眼晕。尘云离触角轻晃,忽的定睛看去,雪都化尽了,地上的脚印变成密匝匝新冒的绿草,冬雪也换做春雨,惊蛰的夜里大雨瓢泼,天空成了黑浪翻滚的海洋。
“别在窗上待着,当心被风吹跑。”
尘文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尘云离莫名一激灵,从恍神的状态中清醒,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荒谬感——今夕是何年?
下一秒他又反应过来,今天是他与尘文简相伴度过的第三个年头。
时间过得真快啊……
尘云离恍惚又迟钝地想。
见他久久不动,尘文简无奈地上前把他捞进手心,作势要关窗:“你最近经常发呆,是太无聊了吗?”
“哪里有经常?不就刚刚发了一小会儿呆吗?”尘云离为自己正名,余光一瞥,忽的愣住了,“别别!别关窗!”
尘文简伸到一半的手顿在半空,奇怪地问:“怎么了?”
“你看!看东边!”
尘云离从他掌心挣脱出去,扑到窗台边沿。他顺着尘云离的话抬头望出窗外,也同他一样怔住了。
只见黑云如浪的天空东方,一束银色光芒如利刃穿云而出,辉光中心,赫然是一颗目视如拳头大的星子,明亮耀眼,不可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