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裴瑄只是哑声道:“我大概又是在做梦吧。”
他慢慢站起来,靠近喻川雀,手指颤抖地伸出去,仿佛要抚摸喻川雀的脸庞,却在发现自己指尖都是鲜血时停住。
裴瑄慢吞吞地用袖子擦干净了血,这才小心翼翼地触碰喻川雀。
“这是这梦也太过真实,真实到朕好像真的看到了你。”
喻川雀眼圈一热,他一把抓住裴瑄的手,“裴瑄,你看清楚,我就是喻川雀!”
裴瑄仍旧是恍惚的,他笑着道:“你那么恨我,怎么会承认呢。”
喻川雀愣住,他和裴瑄对视,便对上了那双眼底的空洞。
裴瑄明明在笑,但眼底没有笑意,他整个人都如同提线木偶,眼底的光也忽明忽暗,混杂无比。
失去了冷漠阴鸷的裴瑄,原来也只是个普通人,会有普通人的情绪,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已经够了。”裴瑄安静地看着他,片刻后松开手,“抱歉,占据了你那么久的时间,你一定很不希望看见我,你走吧。”
他咳了一声,嘴里又是一口乌黑的鲜血,马彦连忙扶着身形摇晃的裴瑄坐下来。
喻川雀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清瘦到脱相,动作缓慢的裴瑄和记忆中那个杀神联系在一起。
坐下后,裴瑄尖瘦的下巴藏在毛领之中,半阖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思维也呆滞迟钝。
就像是陷入了另一世界里,一个喻川雀去不到的世界。
裴瑄生病了,生了很严重的病。
那天,喻川雀手里拿着书,却始终没有动,他看着门口发呆。
可黄昏过去了,夜晚过去了,马车始终没有来。
宋明珠忍不住道:“公子,今日应该是等不到了,先回去吧。”
喻川雀僵硬地动了动指尖,慢吞吞地站起来。
可,就在他转身进屋时,外面响起一阵架马的声音。
“喻川雀!”
“喻川雀!”
喻川雀回头,却是张东海满眼赤红地冲过来。
到了门前,张东海一把翻下来,不过自己跌了个跟头,“喻川雀,你跟我进宫。”
喻川雀心底忽然涌起一丝不安,“怎么了?”
张东海顿了顿,半晌哑声道:“陛下他醒不过来。”阮怀慈一愣。
不出一刻,喻川雀便站在了熟悉的皇宫里,床上的男人紧闭着眼睛。
太医们束手无策,“陛下这是……自己不愿意醒来。”
只因为昨天下午,裴瑄以为喻川雀出现在他梦中后,便再也不可收拾。
太医紧张道:“您唤一唤陛下吧!”
喻川雀不知道该想什么,也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他只是被马彦推着坐在床边。
看着裴瑄的眉眼,喻川雀张了张唇瓣,然后轻声道:“裴瑄。”
“裴瑄。”
“动了!陛下的手指动了!”
顿时,所有希冀的目光都落在了喻川雀的身上。
喻川雀垂下眸子,“裴瑄。”
裴瑄眼睫微颤,缓缓睁开眼睛,他直直看着喻川雀。
喻川雀心底也不禁紧张起来,裴瑄……是认出他了吗?
可是没有,裴瑄就像是看着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一样,眼底迷茫,可却又忍不住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马彦紧张地唤了一声后。
裴瑄才收回目光,缓缓坐起来,“早朝了吗?”
马彦哑声道:“陛下身体不适,今日就不必早朝了。”
看着太医和马彦把裴瑄围起来,喻川雀很快就被挤到了最外面。
没有人再理会他,喻川雀也鬼使神差地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安顿好一切后,马彦走到喻川雀身边,他眼神复杂,半晌忽然跪了下来。
“喻川雀,我知道你不喜欢陛下,但是求您,救陛下这一次,陛下已经够苦了,不要让他就这么死去,好不好?”
喻川雀张了张嘴,“可是你看到了,他根本认不出我。”
“可是陛下听到你的声音就醒了!说明他还是记得你的。”马彦眼眶赤红,“陛下从记事起就保家卫国,守卫边疆,他是个明君,敢问你在外的这几个月里,看到的是怎样的盛世?百姓没再流离失所,吃饱穿暖,陛下不该落到这个下场。”
所以,即便知道也许会被拒绝,但哪怕是有一丝希望,马彦都想求。
喻川雀的眼前也回想起自己待在城里看到的变化。
比起先皇时的乌烟瘴气,裴瑄才不过上任几个月,这个国家便肉眼可见的开始变得好起来。
不仅是他,张东海,还有太医太监,都跪了下来,直直看着喻川雀。
虽然小太监和宫女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并不想裴瑄死。
喻川雀和裴瑄住在了一起。
太医说,要喻川雀多陪着裴瑄,和裴瑄讲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不定能唤起陛下的精神。
在马彦和所有人的期待下,喻川雀停顿了一下。
他和裴瑄讲述之前发生的事情,但是裴瑄看得到任何人,唯独就是看不到他。
系统沉默道:【人的大脑受到剧烈的痛苦刺激后,就会下意识地屏蔽自己的记忆,会编故事欺骗自己,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你不爱他,只会逃离,所以就算你在他身边,他也不会觉得你就是喻川雀。】
哪怕是,裴瑄正坐在喻川雀曾经住的地方。
“你走之后,我把你的宫殿保留了下来,每一处都一尘不染,就好像你还一直住在这里。”裴瑄抚摸着床铺的时候。
喻川雀就站在他身边,可是无论喻川雀说什么,裴瑄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