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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竹碎玉(65)

萧窈呛了口茶水,咳嗽起来。

崔循的手虚拢在她身后,迟疑片刻才落在实处,抚着背替她顺气。

这样相贴的时候,他才发觉萧窈穿得单薄,蝴蝶骨随着蜷缩的姿态而凸显,显得格外脆弱。

崔循原是打定主意,再不过问萧窈之事。

她喜欢收谁的花,将来又要嫁谁,都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可看着她这样可怜的模样,还是冷声道:“你的侍女每日都在做什么?连你的衣物都不上心。”

萧窈不喜欢他这样说话的语气,下意识辩解:“不怪她们。”

崔循扶着她的肩背重新喂水,缓缓道:“那应当怪谁?”

萧窈仰头看他:“怪你。”

崔循疑惑。

“我不喜厚重冬衣,往年这时节也是这样穿的,从不会生病。”萧窈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脸颊微微鼓起。

崔循怔了怔。

萧窈艰难咽下,干痒的嗓子有所缓解,这才又道:“年前生的那场病,姑母身边的医师说,恐怕损了底子,须得悉心养个……三五年才行。”

屈黎原话说的是“一年半载”,她篡改原话,连带着磕绊了下。

以崔循的心思应当能听出来不对,也不该轻易信以为真,可他并没质疑。沉默片刻后,极轻地问了句废话:“伽蓝殿很冷吗?”

“冷啊。”萧窈有气无力,几乎已经是倚在他肩上,随口道,“荒草丛生,梁上结着蛛网,四面漏风,仿佛还有鬼哭狼嚎……”

“我胆子又小,吓得哭了半夜,回去便病倒了。”

她眼都没眨,半真半假地胡诌。

崔循覆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缓缓松开。

“其实我渐渐想明白,父皇罚我,归根结底是为了给王家一个交代罢了。自我泼了王滢那盏酒开始,无论谁站在你那个位置上,都说不出半句好话……”

萧窈其实没想过同他说这些,一开口,却絮絮叨叨好几句。

她试图理智些、大气些,可说着说着依旧无法彻底释怀,慢吞吞道:“归根结底,你们才是一边的,不偏袒我也是情理之中。”

她没了他当靠枕,伏在书案上,病恹恹地等医师。

崔循想了想专程把自己叫过去问话的祖父,又想了想这些时日旁敲侧击的各家士族,无奈苦笑:“你想要我如何偏袒?”

萧窈并没听见这句,垂了眼睫,已经又睡过去。

崔循定定看她良久,及至廊下传来脚步声,这才叹了口气,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翠微将带来的大氅为萧窈披上,忧心忡忡地看着医师诊脉。

医师徐徐道:“公主这是连日疲累,风寒入体的缘故,服几贴药,安心静养几日便会好转。”

崔循道:“尽快开方子,令人快马加鞭抓药回来。”

医师连忙应下,依言照办。

翠微揽着昏睡中的萧窈,正犹豫着,崔循已吩咐道:“风雨未歇,公主这般亦不便挪动,不如暂住澄心堂后的屋舍。令人将起居用具送来,小心伺候,不可怠慢。”

翠微也忙应下,恳切道:“今日之事,多谢少卿差人知会。”

崔循淡淡瞥了她一眼:“你们伺候公主,合该多上心些。”

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些不怒自威的气势,翠微下意识应了声“是”,而后才觉出些许不对。

因这申饬若由重光帝来说,自是应当应分;退一步,若是阳羡长公主在此,为萧窈染病斥责几句也合情合理。

可崔循不一样。

他于萧窈而言,全然是“外人”,并没什么合适的立场来说这句话。

便难免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他这样一个知礼数、守礼节的人,不该这般轻率开口。

回过神时,崔少卿已然离开。翠微只得暂且放下心中这点讶异,吩咐青禾她们回行宫取卧具、收拾澄心堂后空置的屋舍。

服药后,高热有所褪去,萧窈醒来时已是傍晚。

雨滴被风携卷着敲打着窗棂,天色昏黄,她看着全然陌生的屋舍愣了会儿,才算想起昏睡前种种。

“公主醒了。”翠微话音里透着惊喜,神色却愧疚,“我这些时日只忙着督促他们打理行宫,疏忽至此,实是不该。”

青禾怀中抱着一堆东西,进门恰听着这句,连忙道:“是我的错。昨日该劝着公主,将那碗姜汤喝了的……”

萧窈还未完全清醒,也依旧提不起力气,但见她二人如此,没忍住笑道:“又不是什么大病,你们一个两个的,犯不着如此。”

为免她二人继续反思,忙岔开话题,问青禾:“你怀中抱着些什么?”

“是崔少卿身边人送来的,说是些补品。”青禾将怀中堆迭的锦盒放在案上,随手打开一盒,看清后呆愣在原处,一时竟没能说得上话。

翠微疑惑:“怎么了?”

青禾将锦盒捧到她面前,语气震惊:“这样成色的老参,须得多少银钱才能买到?”

翠微看后,也愣住了。

青禾又打开剩下的锦盒,只见雪莲、虫草、鹿茸……皆是些极为名贵的补品。其中有些一看就是极为珍贵,有价无市。

萧窈怀中抱着锦被,由衷道:“我只是风寒,不是什么重病绝症吧?”

翠微哭笑不得,原本的震惊倒是有所缓解,令青禾将这些补品妥当收起来,复又替萧窈将锦被掖好。

“早就听小六提过,崔氏底蕴深厚,陆氏则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富贵人家,果然如此。”青禾不由得感慨,“这么些名贵的药材,说送就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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