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惊玉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反复洗脑,他是来拖延顾明昼时间的,只要能拖足时间就行了。
半晌,他又说道:“那你倒是劝啊。”
顾明昼眯了眯眼,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试探着开口,“我劝你,你就会跟我回去?”
“你先劝,我考虑一下。”宋惊玉振振有词。
旁边牢房里魏燎听不下去了,“你是故意找事么,宋惊玉?”
这人定是见到顾明昼失了内丹,被关在牢房,故意耀武扬威地来羞辱顾明昼。
实在让他看了恶心。
宋惊玉听到他的声音,讶然道:“你还没死?”
魏燎冷嗤了声,“托你的福,快恶心死了。”
宋惊玉:……
他跟这两人上辈子一定有深仇大恨。
“既然师兄希望我劝你,那我便直说了,”顾明昼打断他们的争执,不愿浪费时间,“师兄最好现在跟我回宗,身上的魔气扎根不深,想想办法兴许还有的救,切勿再执迷不悟下去,人与邪魔注定势不两立。”
话音落下,宋惊玉不可思议:“你说这话有底气么?我这什么都还没发生,你和那大邪孩子都有了,你来劝我?”
顾明昼:“嗯。”
宋惊玉:“……嗯什么嗯,说话!”
顾明昼默了默,只低声道,“我跟你不同,我跟沈洱没有可能,沈洱并不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也并未奢求改变这段关系。”
当年的大邪诅咒他找不到挚爱便会死,即便此刻他清楚知道自己兴许已经找到了,但却只能陪伴沈洱几十年时光。
他的寿命太短暂了,短到在沈洱眼里,他可能如同指间流沙,夏蝉冬雪,一个晃神便稍纵即逝。
幸好沈洱现在根本不喜欢他。
他只想让兔子和小崽多陪陪自己,仅此而已,至于其他,从未奢求。
宋惊玉没想到他这张嘴里竟会说出这样的话,震撼之余,又下意识反驳他,“只有几十年又怎样,人只活几十年,若你这几十年什么都不做,你死也不会甘心。”
顾明昼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甘心。”
从知道自己二十五岁就会死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将生死之事看淡,他诞生在这个世上只是为了封印大邪而存在,全部的意义就是除魔诛邪,他没有自己的姓名,只有延续下来的一个如同称号一样的名字。
这三个字是责任,是使命,也是枷锁。
在他之前也有其他的顾明昼,他们同样天赋过人,能力顶尖,是天生的邪魔之敌。
有时候顾明昼自己也会想,天道将他创造出来的唯一目的应当就是为了诛邪,除此之外,他不该有其他任何念头。
若连这唯一的使命都无法完成,他又怎担当得起天道垂怜?
一开始,他觉得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已经很值得庆幸,再后来,他觉得身边有沈洱陪伴每天都过得很有趣,让他恍惚觉得,自己暂时可以不必做一个减负诛邪大任的天道之子,而是只做一个父亲,一个有喜欢之人的普通凡人。
“人寿短短几十载,我已有一年过得快活便知足了。”
宋惊玉只觉得听了这些话心头压抑烦躁,不由得代入了自己和谢珣。
他和顾明昼不同,他要活得很久,永远追随谢珣,即便代价是堕落成一个魔修,他也绝不会像顾明昼一样轻言放弃。
宋惊玉抿了抿唇,故作随意道:“随你,我不在乎那大邪究竟是你什么人,但我跟尊主的事情与你无关,你该理解我,而不是在这对我说教。”
不远处,魏燎听到这话挑了挑眉,觉得可笑极了:“所以,你当真喜欢那魔尊,你是断袖?”
宋惊玉略显慌乱地挪开眼,声音仍平静地开口,“用得着你管?”
魏燎了然,意味深长地道:“哦,还真是。”
“魏燎,你个蓬海山弟子少多管闲事,滚回你那土山门去。”宋惊玉攥紧长剑,身上魔气渐渐浓郁起来。
“谁管你的闲事?”魏燎嗤笑了声,“宋惊玉,你也配?”
宋惊玉知道他从未把自己放在眼里,这疯子向来只把顾明昼当成对手,分明世人皆知颐清宗有两个天才,可魏燎从不跟自己打交道。
思及此处,他便更恨顾明昼和魏燎几分。
可现在,他还不能动手。
顾明昼身上有第二颗内丹,一旦解开封印,后果不堪设想。
也不知尊主成功离开魔域了没有……
顾明昼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眼神飘忽,眉宇轻蹙几分,“你有急事,还是在等什么人?”
听到他的话,宋惊玉心头倏然一凛,硬着头皮道:“我……我没有急事,只是昨日突然想通,在这里留着和尊主日日相见,这几日他对我反倒愈发不上心,不如回去潇洒自在,我想跟你回宗门。”
闻言,顾明昼眉头拧得更紧,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你撒谎。”
如果宋惊玉真的想跟他回宗门,便不会在此等待这么长时间。
他的样子,更像是……要拖延时间,在等什么事情结束。
顾明昼脑海中忽然浮现了昨日萧青的话,他说要把孩子交给他,让他带着孩子逃出魔域,若他不答应便会逼他逃走。
可为何方才萧青并没有急着将他赶走,而是匆匆自己离开?
如果目的是为了将他们分开,那么此刻……
他瞬间明白了一切,抬手劈落宋惊玉手中的剑,伸手接住剑柄,脸色沉如浓墨,抱着怀里的小崽朝石门外走去。
宋惊玉虎口都被他打得发麻,他咬牙吸了一口气,抖出袖剑,冲上去抵在他的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