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唐秀秀,“秀秀,不知道振武说没说,咱家里这两年,因着他出去过几趟,也攒下几个钱,妈想着,先借给你宋叔家,你看成不?”
唐秀秀没想到这件事还会征询自己的意见,这些天下来,她是真正对这个时代的农村经济水平有了直观的认识。
土里刨食的庄稼人,一年到头靠天吃饭,除了种地收的粮食,顶多再加点鸡鸭鹅,再没有任何别的进账,赶上年景不好,粮食自己吃都不太够,更别说卖钱,一年能攒下三五十块钱,那是顶好的人家。
大概是因为钱太难挣,担心她心里有疙瘩,才专门说一声的吧。
“妈,借吧,钱不是好的,人才是好的。”
这这时候看着二百块钱多,可也就是这时候了,市场蓬勃发展后,挣钱的门路多,慢慢会越来越好。
孔春莲满脸欣慰,“我就知道秀秀你会同意,那我这就去,要不然,那两口子得难为死。”
冯翠听明白孔春莲的话,心里一时五味成杂,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拉着孔春莲到西屋去,“嫂子,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孔春莲见她眼泪掉下来,惊得不行,她这个妹子多要强,她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这两口子逃荒安顿下来的第一年,村里不分地,上头还不让开荒,家里公公做主,借给他们半亩地。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年秋收,冯妹子抱着刨出来的花生,嚎啕大哭,她知道那是高兴的,打那以后,再没见她哭过。
“妹子,这是咋了,这可哭什么,咱老大这就能娶上媳妇,多好的事。”
冯翠对着儿子一直憋着,这会子对着亲姐一样的孔春莲,才算敢哭出来,她边哭边摇头,“嫂子,我觉着我们当爹娘的,太没用了。”
“我家老大,眼看着挺稀罕那闺女,就因为人家要二百块钱,这亲就这么难,他想娶人家,还怕家里欠饥荒,为难的不行。”
孔春莲握着她的手,“什么没用,你们这一路要饭过来,那么难都带着孩子,自己快饿死也要给孩子留一口吃的,还叫没用,那时候瘦的皮包骨,养的这样高高壮壮的,那叫没用?”
见冯翠还掉眼泪,她伸手给擦一下,“都是穷闹的,谁愿意来着,这不是巧了,人家闺女就一个老娘,心思多一些也正常,我想着你为难,没法张口是吧,我老早就说,我家钱虽然也不多,但是也存着几个呢,要是用的着,张嘴就是。”
冯翠哭过一场,心情平复下来,“谁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那你就不还了?”
“还,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呢!”
孔春莲拍她手,“那不就是了,咱两家人呢,还能让两百块钱憋死,只要宋饱点头,别的都成。”
两人絮絮叨叨说着话,临走前,孔春莲留下一百五十块钱。
回到家,一家人都在堂屋坐着,等她消息。
孔春莲摆手,“人家除了二百块钱,再没提别的要求,我看这亲事,成了,都睡去吧,别惦记了,过几天给媒婆带个信就等着娶媳妇了。”
唐秀秀跟着林振武进屋,两人也说这件事。
“要的彩礼实在是有点高了。”唐秀秀嘀咕。
林振武倒是理解,“高就高,大哥喜欢就成。”
她见唐秀秀又开始走神,推她一下,“咋,这几天,老走神。”
唐秀秀在心里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说出来,“林振武,你说她们家要这么高的彩礼,会不会有什么陷阱啊。”
再说她也没看出宋饱的喜欢来,这几天,说起那姑娘,他也不脸红啥的,完全没有思春的模样,她估摸着,是那姑娘给他说了什么,让他觉得得娶人家。
林振武看她,“你以为打猎呢。”
唐秀秀哎呀一声,“我说真的呢,你不觉着奇怪吗,这年头,谁家要这么高的彩礼啊。”
林振武见她说得认真,想了想,“有点高,可她不是没兄弟姐妹吗,估摸着,是她老娘要的。”
唐秀秀摇头,“我看不像,给你说个事儿。”
她把那天的发现说出来,“那姑娘来咱家坐的时候,我可是看得仔仔细细,她指甲里,干干净净,一点灰丝都没有。”
这句话一下就引起林振武的注意,“真的?”
唐秀秀点头,“那我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吗,不光这样,我还发现,她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
林振武听得皱眉。
问题大了。
农村待过的人都知道,乡下土灰多,稍微干点活,指甲缝里必然会积一层灰,想要保持干干净净的,必得和唐秀秀这段日子一样,什么活都不用干才行。
可能吗,那姑娘老娘也说,家里家外的,就靠这一个闺女,没有她不干的活,指甲里干净,手上没有茧子,根本说不过去。
唐秀秀也在纠结,“你说咋办,我要是猜错了,弄得不好看,可要是真有事,宋叔家肯定受不了。”
要是二百块钱给出去,结果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对宋家来说,天塌也不为过。
林振武见她皱眉,催她躺下,“媒婆不是说给半个月的时间吗,钱一时半会给不出去,我想办法看怎么说,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