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朝福粮肆陆东家集结四位德高望重老大夫于今日巳时至酉时为老弱病残义诊,并负责免费提供两副药的消息就传遍了昌河县的大街小巷。
有人觉得是空穴来风,有人将信将疑,本着去看看也不吃亏的想法,三三两两聚了过来,看着飘摇在凛冽寒风里的义诊旗帜,终于有人踌躇良久后鼓起勇气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掀起了那个简易棚子的门帘。
“真的不需要掏银子吗?”
入内的是个瘦骨嶙峋驼背弯腰的老人,说话时一咳嗽一咳嗽的。
岁月风霜在他身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印记,使得陆明朝一时间难以辨别清楚对方的年纪。
考虑到人言可畏,陆明朝象征性的薄纱遮面,颔首道“老伯,诊无需银钱,治的话,朝福粮肆时日尚短店小利薄,最多只能负担起两贴药,还望老伯理解。”
老人家喜极而泣,颤抖着“人多了,两贴也是一大笔银钱,能给诊诊就心满意足了。”
看病贵,看病难,是横亘在历朝历代千百年都难以解决的问题。
小病靠熬,大病等死。
无薄产的清贫之家,大多如此。
总想着,人死了银钱留给妻儿,要比人没了银钱也没了把整个家拖垮强。
陆明朝轻叹了口气“四位大夫的医术在昌河县都是出了名的,老伯可以任择一位。”
话音落下,陆明朝抬脚离开了棚子。
谢怀谦犹如一个忠诚的小侍卫,亦步亦趋的跟在陆明朝身后。
陆明朝将对老伯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最后强调道“丑话说在前,有秩序排队,莫要生事,闹事者,交由衙役处理。”
“我已经提前禀明许县令,恳求许县令派衙役来此震慑心怀不轨的闹事者,算算时间,衙役稍后便至。”
人头攒动的长街瞬间井然有序。
义诊,她付出银钱,得仁善之名,许县令得政绩。
因此,许县令自然乐意配合。
陆明朝站在朝福粮肆门外的石阶上,扫过长龙般的队伍,秀眉忍不住蹙了蹙。
几乎无女子,即便有,也大都抱着或牵着孩子,想来是为儿女诊治。
大乾的女子是铁人,无疾吗?
不,是人言,是规矩,是风俗,是偏见,使她们即便染病也羞于启齿。
不要妇人之仁】
第一百八十章 不要妇人之仁
看来,她以后得培养些女医了。
腰佩大刀的衙役们姗姗来迟,陆明朝敛起心中的唏嘘和黯然,的寒暄着。
腰悬锋利大刀的衙役们步履从容地到来,陆明朝收敛起内心的感慨与失落,眉目含笑规矩守礼与众人寒暄着。
天冬驾车驶入城中,目睹长街上人流涌动,较往日更为密集,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虑。
尤其是在观察一番后察觉到,脚步匆匆的老老少少们似是朝着同一目的而奔行后,疑惑更盛。
昌河县又闹出什么鬼热闹了吗?
不会又与孙记、与大公子有关吧。
思及此,天冬一勒缰绳,黑马嘶鸣,马蹄轻扬,而后缓缓停下。
拦了一书生模样的路人,作揖后,自来熟问道“大兄弟可知街上的人都赶着去做甚?
书生回了一礼“朝福粮肆的陆东家组织大夫于巳时至酉时为老弱病残义诊,并负责免费提供两副药,去晚了可就排不上队了。”
“陆东家真是个大好人。”
马车里传出一声不屑嘲讽的嗤笑声“沽名钓誉之辈,蝇营狗苟之徒。”
“伪善之至!”
书生停下脚步,面若寒霜,隔着车帘帷幔拱了拱手道“听小娘子言谈也是识文断字之人,在下倒是不知小娘子是如何判定真仁伪善?”
“不论朝福粮肆陆东家本心如何,她所行之事自始至终当得起一个善字。”
书生瞥了一眼那辆装饰低调却又不失精致的马车,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小娘子来自孙记之家,家境殷实富庶,衣食无忧,出行皆有车马相伴,想必并不了解每年寒冬之际,有多少老弱病残难以熬过严冬的艰难。”
“朝福粮肆陆东家让那些老弱病残有幸见到来年春暖花开,就是大功德一件。”
“小娘子不伪善,那不妨告知在下施了多少次粥,捐献了多少善款、做了多少好事。”
书生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马车里,曲莹涨红了脸,面目狰狞,气的咬牙切齿。
“小娘子不愿多言,那在下自行问询查证。”书生冷哼一声,不卑不亢,挥了挥衣袖扬长而去。
天冬脸都绿了,只觉得臊的慌。
曲姨娘作为表姑娘寄居孙府时,性情温顺待人和善,宛如泠泠月色泛清寒的朵朵白莲。
而今再回首,只能说一腔赞许错付了。
表姑娘与白莲二字,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老爷,莹儿想施粥济困,为腹中胎儿积德祈福,祈求老天爷赐下聪慧孝顺的儿子。曲莹绕着孙悟德的袖子,小声央求着。
驾车的天冬甚至都来不及感慨东施效颦,就被曲莹话中蕴含的庞大信息量惊到了。
不仅鸳鸯锦被翻红浪巫山云雨了,还珠胎暗结有了孽种?
天冬神色恍惚,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那大公子呢?
是不是会成为弃子?
聪慧孝顺二词,完美拿捏了孙悟德的七寸。
孙悟德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抚着胡须,无有不应“施,必须得施粥。”
“孙记名声乌烟瘴气,正好趁此机会向昌河县昭示孙家的仁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