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仔细地观察杜兰泽的面容。杜兰泽气色红润,她注意到华瑶的目光,对华瑶微微一笑:“殿下。”
华瑶回过神来,她严肃道:“今天早晨,我收到了两封密信、三封告急书,敌军快要打到柯城门口了。”
谢云潇道:“柯城守军还有多少人?”
华瑶道:“五万。”
谢云潇低声道:“我父亲派遣了三万精兵支援柯城,凉州精兵……真的全军覆没了吗?”
华瑶拿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又在地图上蒙了一层宣纸。她用朱笔画出一个圈,做了一个记号。
华瑶轻声道:“这里有一处要塞,名叫‘双河堡’,凉州精兵在双河堡遭遇敌军伏击。这一场战事空前惨烈,凉州精兵全军覆没,敌军伤亡人数超过了五万,凉州精兵虽败犹荣。”
华瑶又圈出了七个城镇的位置:“敌军的总人数约有四十五万,主力部队在这七个地方驻军,形成合纵连横之势……”
秦三道:“合纵连横?我记得,永州贼兵也用了这个计策。”
华瑶道:“完全不同。”
秦三道:“为什么不同?”
华瑶沉默了一小会儿,等到心境平复以后,她才说:“永州贼兵主要在永州北境烧杀抢掠,北境的户口人数减少了十分之三。沧州敌军的手段更加狠毒,他们攻占一块土地,就会把当地的百姓全部杀光,不留一个活口,杀光了当地人,这一块土地就属于他们了。”
华瑶换了一支炭笔,又划出一条边境线:“羌国、羯国对外宣称,沧州已是他们的领土。”
秦三愤怒不已,把拳头捏得嘎吱作响:“羌人和羯人杀害了多少沧州人?”
华瑶道:“沧州风雪交加,敌军又封锁了驿道,消息传递很不方便。近两日,我才收到沧州传来的密信,沧州局势十分凶险,超出了我的预料。”
谢云潇忍不住问了一句:“既然如此,为什么沧州军营还有不少人投靠敌军?”
华瑶道:“敌军攻打官兵营寨之前,也会送出一封劝降书。如果官兵投降了,那他们就是敌军的俘虏,敌军不会杀害他们,还会从他们之中挑选精兵良将,赏赐他们金银珠宝,把他们的姓氏改成羌羯的大姓。”
谢云潇道:“投降的百姓能活下来吗?”
华瑶道:“如果守城官兵完全不做任何抵抗,率领全城百姓投降,那些百姓也能活下来。敌军会把他们当作俘虏,送回羌国和羯国,从此以后,他们都是羌羯的子民。”
谢云潇明白了敌军的意图:“敌军想让大梁亡国灭族。”
华瑶道:“沧州北境完全沦陷,南境也不得安宁。当地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只怕敌军突然打过来。农业、工业、商业荒废了十分之四,许多人逃到了虞州和秦州。”
秦三的精神有些恍惚了。她抬手扶额,又想到了什么,她问:“白小姐,您是沧州人,您收到了沧州的消息吗?”
白其姝的右手握着一支飞刀。她把玩着刀柄,语气平静道:“我不小心得罪了沧州白家,白家现任家主说,他和我有血海深仇,他悬赏一万两,买我的项上人头。近两个月来,我的消息也不灵通……”
华瑶记得,沧州白家的上一任家主是白其姝的祖父,现任家主是白其姝的叔父,这位叔父竟敢追杀白其姝,他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华瑶追问道:“你和那位家主,有什么深仇大恨?”
白其姝道:“我偷了他的房契、地契、钱庄账簿,卖了二十多万两银子。”
华瑶道:“他对你做过什么吗?”
白其姝道:“他杀了我的丈夫。”
华瑶叹了一口气,像是很惋惜似的:“他杀了你的丈夫,你拿了他的钱,那也是他欠你的。杀夫之仇,不共戴天。”
白其姝笑出声来:“其实我不是白家人。”
华瑶疑惑道:“什么意思?”
白其姝道:“您想听我的身世吗?”
华瑶道:“快说吧。”
白其姝淡然道:“我的本名不是白其姝,我叫绿珠,我还有一个妹妹,叫山桃。我娘是沧州绣娘,我爹是个穷秀才,穷得没钱吃饭,全靠我娘养家糊口。我才刚满两岁时,我爹被白家的一位小姐看中了,我爹抛妻弃女,入赘白家,次年,他和白小姐生下了真正的白其姝。”
此言一出,满座沉寂。
华瑶万万没想到,白其姝的身世如此曲折,如此坎坷,她急忙问:“然后呢?”
白其姝道:“然后,我娘独自抚养我和妹妹,我爹害怕我娘去白家寻亲,他带来了几个家仆,把我娘活活打死了,也没放过我妹妹。十二岁那年,我就是一个人了,我娘和妹妹都死了,她们的尸体被肢解了,扔进炉膛里,烧成灰了。”
华瑶怔了一怔,又问:“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白其姝像是在说别人的笑话,她笑意盎然:“那时候,真正的白其姝也有九岁了。她天性懒惰,不学武功,不读诗书,犯了白家的忌讳。白家的家主是白其姝的祖父,他老人家最看不惯懒货,他说,懒货都是吃白饭的,都要逐出家门。”
华瑶隐约猜到了来龙去脉。
白其姝看着自己手里的刀鞘,轻声道:“白其姝的爹娘买了几个聪明伶俐的奴婢,这些奴婢的容貌与白其姝相似,正好我也是其中之一,我和白其姝大概有七分相似。”
华瑶道:“难道你爹看不出来,你是他的亲生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