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珏说至此,白珉道:“那就是装香蜡的匣子,老爷礼佛心诚,专门买的光福寺里开过光的香蜡,比外头贵的不少。”
宁珏憋屈道:“我看着他们二人进了屋子,后来一楼亮了灯火,随后,那灯火又去了二楼,白珉则先一步出来了,他径直出了院子,也没过多久,二楼的灯火便到了一楼,自然是白敬之到了一楼”
白珉这时又道:“那盏灯便是我给老爷点的油灯,他是带着那油灯去二楼上香的。”
宁珏接着道:“白敬之回到一楼,本该立刻去前院待客,可我硬是看他在一楼停留下来,我等了片刻,他还是没有出来的样子,我觉得奇怪,便从树梢跃下伏在了墙头之上。也就在此时,我从东南方向,也看到了一楼西窗上的人影,那人影拿着刀剑一样的武器,正在和白敬之对峙,我还不知怎么回事,白珉便回来了,也是在同时,屋内鹤首灯熄灭,又有重物倒地,像是打斗起来了”
宁珏语气紧促起来,语速也更快,“我听到了白珉喊人救命,但他们来的太慢了,我几番犹豫之后还是冲进了屋子,可一进门我便发现白敬之已被刺伤,且伤势极重,一看就难救过来……而同时,我看到西北方向的窗户开着,不用想就是真凶已经逃走了,我本就要追出窗户,这时又听到大片脚步声往这个方向来,我心知被撞见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也想着追凶手要紧,这才一跃而出。”
宁珏一口气说完,面上憋屈与无奈交加,岳柏恩听了这么久,忍不住道:“宁公子的意思是,你藏在外头许久,看到的和白珉说的一模一样,但在白珉跑出院子到我们进院子这片刻功夫,凶手杀了敬之不说,还刚从西后窗逃走?而你是无辜的,只是你好巧不巧的,刚跳出来便被我们撞见?!”
岳柏恩话音落下,金永仁又道:“还有最重要的,宁公子为何这副打扮来白府?即便来了白府,有正门不走,为何翻墙而入?翻墙也就罢了,为何还藏在树上偷窥敬之一言一行?据我所知,敬之和你们宁氏没什么交集罢?!”
“那是因为”
宁珏一脸屈辱,正要脱口而出,又猛地止住了话头,他视线瞟过裴晏和姜离,脖子一挺道:“我来白氏自是有要事,只是这要事不便对诸位表明,岳太医你说的不错,虽然听起来巧合了些,可我所言没有一句假话,便是到了陛下跟前,我也还是一样的说辞,我和白太医并无仇怨,我不会杀他,且我闯荡江湖多年,我若是要杀他,这屋子里会如此凌乱?!我对上他,呵,一招便可致命!”
他最后一言说的理直气壮,听得金永仁气不打一处来,“宁公子,长安城谁人不知你喜欢闯荡江湖?可你再如何侠气,那我们也没见过,我们这么多双眼睛,今夜只看到你一人从屋里跑出来,那模样你说是追凶手,可我们看到的却是要逃走,你把时机形容的如此巧合,焉知不是在胡编乱造为自己开脱?!”
宁珏不知如何反驳,也气得胸膛起伏。
裴晏与姜离对视一眼,虽已猜到了宁珏为何如此,可如今命案当前,宁珏几乎算被抓个正着,他二人一时也无法替他开脱。
裴晏这时道:“宁珏嫌疑的确很大,诸位请移步堂外,大理寺勘察现场。”
众人一脸悲戚地鱼贯而出,裴晏带着人进入正堂,又道:“关于白太医的致命伤,薛姑娘和诸位太医适才是否已经看过?”
姜离近前道:“我们来的时候白太医已经断了气,适才我和岳太医仔仔细细看了,这双刃短剑是从白太医背后自上而下,斜刺入白太医背部,刃口刺深五寸,穿过肩胛入心腔,可谓是药石无灵,凶手是下了死手,白太医裸露在外的双手与头部并未发现明显搏斗痕迹,但前额处可见一块儿淤青,其余还需大理寺勘察之后再验”
裴晏道:“白太医的尸体朝向门口,应是想出门被凶手从后刺死,宁珏、白珉,你们所见窗上的阴影,可是手执短剑的模样?”
白珉迟疑片刻,“小人记不真切了,从窗户上的影子来看,的确不像是长剑,但也说不好是多长的匕首还是短剑”
宁珏也瓮声瓮气道:“我当时也只看了几眼屋内便打了起来了,应该就是短剑。”
裴晏心中有了数,又看向东侧案几上的油灯,“当时只有这一盏灯亮着?”
金永仁应是,“其他灯是我们后来点着的。”
裴晏颔首,一声吩咐,九思立刻带着人往屋后寻去,裴晏则小心避让过地上杂物,先带着人在一楼搜寻起来。
一楼合了“回春”二字,乃白敬之研习医道之处,西厢为藏书阁,正堂开阔,为书房与茶厅,东厢则为制药炼药之所,连铜炉小灶也齐备。
白敬之与凶手的打斗皆在五丈见方的正堂之中,从满地狼藉来看,二人似乎纠缠了好一会儿,裴晏又去西北方向的后窗处看了两眼,目光一转,落在了上二楼的楼梯处,他回头拿过那盏油灯,带着白珉上了二楼。
“这是一早便设下的佛堂,老爷不在长安时,下人们也是日日供奉的,后来老爷回来了,尤其年后病情加重,便愈发诚心”
二楼顶高不足,略显压迫,楼梯连着廊道,将二楼分为一大一小两处厅阁,小厅为杂物耳房,大厅设为佛堂。裴晏推门而入,借着昏黄的灯火,先看到满屋五彩经幡,堂内正中伫立着一座半人高的祭台,祭台之上,一座六尺高的紫檀木药师佛手持药树,宝相庄严地耸立在逼仄的圆顶藻井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