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王说她猜对了。
剑反转,他塞到青蘅手中。
青蘅乖乖握住,乖乖地挟持住王爷。
像一出小孩子的游戏,她甚至不急不迫,做得缓慢。
一边做一边看了看皇帝,剑架在瑾王脖子上,眼神却看着幽觉。
她道:“您要看的戏,到底是怎样的。我们演得好辛苦。”
但手却用了点力,真划破了瑾王的颈项,很浅的一道伤痕,血却真实地流下。
疼痛皱巴巴地皱到皇帝的眉头。
瑾王带着点快意。
他死了,皇室就绝了后。
青蘅也得死。
也好。
青蘅眼泪掉了下来,她轻声跟瑾王说对不起:“我没拿稳,这剑好重。王爷,我没力气。”
瑾王不准她叫赵元白帮忙。
青蘅摇摇头:“王爷能自己持剑就好了。”
瑾王不赞同:“胡闹。”
这场面哪里是挟制人质,分明是光天化日颠鸾倒凤呢。
许多年了,当了皇帝的幽觉与受辱无缘,今朝却再次得尝。
青蘅望向帝王,眼神澄澈:“王爷一定会为我殉葬。而你,只能孤孤单单一个人,等死。”
说出这大不敬的话来,青蘅心里反倒悠悠乐乐,她声音不算大,要他听清,又要他费点心才能听清。
“不要怀疑,王爷不愿,我也会杀了他的。我的丈夫,无论我走到哪里,必须与我一起。”
看幽觉没反应,青蘅只好道:“可如果您接纳我这个弟媳,我会好好孝敬您的。”
“和我的夫君一起,陪伴着您。”青蘅说着美丽的话,“我知道药苦,陛下不爱喝,我和少爷哄着陛下喝。天冷了,陛下若忘了加衣,我和王爷一起给您披上。”
“我合该是您的弟媳妇,尊敬您爱戴您,这比给您留下三具尸体,好玩多了。”
幽觉头一次见识到如此厚脸皮的下贱之人。
比他皇城的红墙厚,比他曾饮下的毒药纯。
他看着青蘅妖异的美丽,环视周围,见暗卫们都纷纷凝视她,隐着渴慕藏着心忧,生怕这女子被判个死刑。
幽觉干呕起来。
他咳嗽着,干呕着,侍从连忙叫太医。
幽觉恶心得眼泪都流出一滴。
青蘅放下剑,慢慢走向帝王,抱住了他。
暗卫们忘了阻拦。
“夫兄,”她突然唤他,“哥哥。我照顾您。”
她搂着他的肩背,轻轻地抚过他的脊,顺气,可指尖太柔,太媚,不像个母亲了,倒像是情人。
一向厌恶女色的帝王,头一次在痛楚中受到女人的爱抚。
他该恶心得吐出来的。
可他的身体不顺从。
渐渐止了咳,只喘着气,累到了。
青蘅取出帕子,轻柔地擦拭帝王的唇,寡淡的、白中带点青,是将死之人的黯淡。
青蘅心道,这皇帝看起来快死了。
等他死了,王爷就是新的皇帝。
她要耐心些。
青蘅满目愁绪,哀凄不已。
她跪坐在他脚边,收了帕子,俯在他膝间,静静地落着泪。
幽觉喘着不多的活气,天地间落起雪,飘飘荡荡。
青蘅抬起头,仰望他:“放我一马,我以后再唱戏给您听。我会好好学的,会唱得很好听。”
“这世上,不会有比我更好看更好玩的戏子了。”她忍不住又唤他一声,“大伯哥。”
幽觉觉出几分气意、荒唐,唇角扯出个寡淡的讽。
他本该一脚踹开她,脚却未动。
只道:“小瑾,拉开你的妻。”
他累了,看戏看到没知没味,与药相比,是另一类苦。
太医急急赶到,幽觉闭上眼,慢慢呼吸着,也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睡着了。
他的唇边流出一点血,青蘅看得痴了。
竟真是个死人啊。
妙。好。幸福。
瑾王扶起青蘅,青蘅回头招手而笑,赵元白走到她身边。
青蘅牵起赵元白的手,对瑾王道:“夫君别误会,他呀,只是旧相识。”
牵着他的手晃了晃,青蘅松开了,全心全意搂住瑾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赵元白面上没什么突出的表情,神态寡淡得能跟昏过去的皇帝比。
远走高飞?
被砍了翅膀,还想远走高飞。
赵元白又成背景板了。
曾经青蘅,是床头的美人画,雕刻的仕女像,屏风上的、春宫图上的……纸上生香。
甘愿装个死物。
如今却颠倒了。
死了的成了赵元白。青蘅搭理他,他就活过来。
不搭理,他就刻在床头,做盏黯淡的灯,照不亮青蘅与他人的贪欢午后。
瑾王犯不着吃一个太监的醋。
根儿都没了,拿什么跟他斗。
他牵着青蘅回家去。
他说是他思虑不周,没料到皇兄会做到如此地步。
青蘅道:“你忘了,快死的人是疯的。你把他当兄长,他看你,却只能看见你健壮的躯体。”
“你我春宵夜夜,他饱饮吊命的药,不杀你我,也算仁慈。”青蘅故意上眼药,离间开来最好。
做她夫君,要甚么兄弟情谊。
瑾王说青蘅坏。
青蘅笑:“你怎么不跟着我唱。”说些不要兄长了之类的话。
瑾王摸摸青蘅的头:“吓坏了吧。”
是他吓坏了,还是她吓坏了……青蘅笑意渐渐消去。
瑾王道:“娘亲去得早,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