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子挂床顶四角,如烟似雾,豆灯光影在其跳动轻拢慢捻抹复挑,褥子是红艳发光的缎面,小少爷一身雪白里衣盘坐在中间,一头青丝柔亮丝滑。
像极了春情旖旎的梦里人。
霍刃牛高马大弯着腰钻进蚊帐,帐子里的光线瞬间就暗淡下来。
时有凤坐在中间没动,霍刃手脚有些僵硬,顿了片刻,把时有凤抱在床角放着,怕自己一个转身就踩着这个小不点了。
他打蚊子,把床踩的嘎吱响,碎光黄晕在帐内摇晃,静静罩着时有凤那张好看的脸上。
时有凤就这么一瞬不瞬盯着他,霍刃踩在褥子上,热得脚底有些冒汗,裤子下小腿连着大腿肌肉都紧绷着。
霍刃扯了下发紧的领口,目光不敢乱动,“我明天叫老篾匠做个凉席。”
时有凤盘腿坐角落,本以为霍刃捉蚊子会有种杀鸡焉用牛刀的轻松,可瞧他鼻眼冒汗,浑身热的厉害。
好像也没轻松。
霍刃确定帐内没蚊子了,一刻都没停留,就下地铺了。
他热的面红耳赤,时有凤瞧着奇怪。
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里衣的腰间系扣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胸口散落一片白腻,就连浅粉晕圈也隐约半遮。
霍大哥高,一瞧便……
时有凤顿时羞地面热,忙慌拢好衣领,转移话题问道:
“那做一个多久?”
“十天半个月吧。”
霍刃说完,时有凤看他,两人又陷入沉默中。
暗涌的热意凝滞、冷却。
三天就要挖通路了。
不过,第二天早上,老篾匠就来了。
手里带着一个簇新的凉席。
他带来的水竹凉席,需要经过二十几道工序,才能把一根水竹做成柔软舒适,清凉光滑的席子。
要是在府中,时有凤不会留意这些。
但在山里过了一段时间,他知道一点一滴都不容易,一看就知道这费了很多心血。
老篾匠摆手否认,“不费什么功夫。”
时有凤正想回什么礼时,老篾匠道,“小少爷上次又送的佛经已经足够了,你再回礼,我也拿不出什么谢礼了。”
这小少爷还不知道自己对于卧龙岗的重要。莫名的,大家提到小少爷,心里的戾气和疙瘩都会少那么一分。
老篾匠经历过“三代”卧龙岗大当家的,唯独这小少爷让大家舒服,并心甘情愿的投桃报李。
当然,这背后也因为霍刃这个屠夫压着。才显得小少爷格外招人喜欢。
老篾匠走后,秀华便拿着竹席清洗一番挂在外面竹竿上。
天气大,晚上的时候就可以用了。
秀华看着这两天一直陪着小少爷的霍刃,阴郁的心里也高兴几分。
那次小少爷开解她后,她心里逐渐好很多。
起码她现在是愿意出这个院子,和村里人正常点头打招呼了。
小少爷说放过自己,不要苛责自己,那便是海阔天空。
可心里还是有疙瘩,她活着这辈子是为什么?生下来是受苦受难的吗?
不过,她意识到自己又钻牛角尖了。
小少爷开解她一次两次可以,但是次数多了,也会招人烦。
有的事,她知道,明明中差一个契机。
这是小少爷给她心里种下的种子。
小少爷说,她会跨过去,然后重新开始过自己真正的日子。
小少爷他也会值得最世上最好的。
院子桃树阴凉下,时有凤坐在竹椅上,拿着霍刃给他的逗猫棒——一根竹竿上钓着渔线,把小毛玩的左右扑腾。
霍刃拿着蒲扇,坐一边给时有凤扇风。
时有凤逗小毛,脖子也左右微侧,白皙的脖颈上,左侧一颗浅粉孕痣很晃眼。
一如晚上春光乍泄的粉色晕圈。
霍刃想的喉咙一紧,随即驱散这种旖旎亵渎。
霍刃抬头见树上桃子还未熟,不然还给可以小少爷摘桃子。
这会儿要是前面摆上一桌水果就好了。
从来没口腹之欲的霍刃有些遗憾又自责的想着。
他面色没神情,时有凤也不知道他想什么,见他走神,便有些淘气地把渔线抛他身上,小毛一个扑腾便重重踩在霍刃的腰腹上。
霍刃好久没啄小毛了。
父子关系有些生疏了。
霍刃逗猫时,院子里来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孩子。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小石头。
他手里拧着一捧辣蓼子野花,还端了个木碗,里面有两只半死不活的小螃蟹。
他局促的站在院子里,时有凤道,“来找你娘的吗?直接去屋子里吧。”
怯怯的小石头震惊抬头,“你,你不怕我偷东西吗?”
时有凤道,“你脑门儿又没写小偷两个字,你又不是做小偷的料子,知错能改就行。”
小石头都要哭了。
那天一群大人,只小少爷挺身而出愿意帮他说话。
还有一堆人中,就小柿子拉他起来。
这些他都记得。
小石头捏着手里的野花,尝试走近,霍刃一个目光扫来,吓得小石头手腕不稳,右手里的木碗摔地上了。
哐当一声,螃蟹怯怯的满地爬。
小毛见状,直接叼来给时有凤。
霍刃道,“谁派你来的?王二狗还是李春花?”
五岁的孩子还知道上门摘花送螃蟹了?
谁想利用小少爷的心软善良,谁就别怪他刀口快了。
霍刃脸冷下来,凶恶的土匪都扛不住,别说五岁的孩子了。
小石头吓哭了,“是,是我爹。叫我过来捣乱,然后迁怒我娘,让你们把我娘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