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庆成被她反将一军,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在约好的路口等了半小时,雷明接到了罗慧。
她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背了个包,看见他的车便笑盈盈朝他跑来。雷明先她一步打开副驾车门,等她坐进便握住她的手:“怎么没戴手套?”
“收拾东西呢,不方便。”罗慧把包放到后座,“你肯定早到了,等久了吧。”
“没有。”雷明看她,“好像瘦了。”
罗慧笑:“怎么可能,医院伙食可好了。”
雷明捏她的脸,凑过去亲了一下,不够,贴着她讨了长长的吻,吻得她嗯嗯挣扎掐得他躲开:“天气预报说晚上要下雪籽呢。”
“行,我们赶紧回去。”雷明的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启动车子的同时把兜里的糖果给她,是两颗格纹纸包装的花生糖。
明天就是除夕,路上的车不多。雷明开得又稳又快,下了省道绕来绕去,不打算进岚城市区。
罗慧猜到什么:“难怪问你在哪过年你都不说,原来是要回村。”
“你要想在城里,我掉头。”
“没事,反正今天不回明天也要回。”她故作轻松地问,“要是我爸妈让你去我家吃饭,你去吗?”
“去。”
“真的?”
雷明点头:“我买了些东西放在后备箱。”
罗慧微怔。
“你爸妈要是不愿意收,就说你买的。”那是些提早买的年货,火腿鱼干牛奶苹果,不容易坏也拿得出手,小时候吃不到想不到的,现在走进店里都能买得起,“你哥和你嫂子不在,我想着小雨也不在,孩子吃的用的要新鲜好玩,有机会我再送她。”
罗慧听得心里一暖,轻轻哦了声。
回到村里天已黑透,各家各户的谢年礼也都结束。罗慧拎着袋子,雷明抱着箱子,走进村里那道并不显眼的低矮的院墙。
“妈。”罗慧敲门,“我回来了。”
很快,屋门打开。
“你说你晚上回就给你留着院门,结果这么迟。”金凤笑着出来迎接,等看清她身后的人,也冲他点了点头。
雷明把牛奶箱和苹果箱放进屋里,再退出去,罗庆成披着大衣站在房间门口,没有理他。
雷明原本打算两个人过个安静的年,但思来想去,不论在他的宿舍,在罗慧的出租屋,还是在江边酒店订一间房,都不如回家合适,一来为罗慧方便,离她爸妈近些,二来为自己方便,可以陪陪奶奶。
阔别许久,屋子积灰积得厉害,因此他提前几天便过来打扫整理。院子里的井没了用处,他只能挑上风塘的水,来来回回效率很低,还撞见了不少村里的人。
他没有寒暄,只顾干活,他要收拾灶台屋,要做年夜饭;收拾正堂,要喝酒聊天;他还要收拾房间,要躺要睡。想到箱子里的床单被褥都旧了,他便从自己住的地方拿了套干净的,趁着最后一个晴天晒蓬松了再带过来。
眼下,他坐在完整属于他的房间里,想起罗庆成和金凤没有请他进屋,想必明天也不会请他去吃饭。
但不论如何,他觉得回来过年是对的,就算罗慧明晚不来陪他,他也不会怪她。
罗慧对父母抱有的希望,在经过一个难眠的夜晚后便消散了。她没有质问,没有争辩,第二天一早起床,帮着母亲切新年豆腐,做萝卜肉圆,仿佛只为了晚上的那顿饭。
“慧慧。”忙到傍晚,金凤忍不住叫她。
“嗯。”
“你大姨刚才说,她想给雷明送点糕饼,却看见他家门锁着。”
“他去他的一个长辈家了。”罗慧知道,因为他跟自己说过,见见老李他们就回来。
“谁家?”
罗慧没有解释,拿了香烛纸钱,去竹林里报了年喜。再回来,罗庆成从陈江华那结了最后几天守塘的工钱,数完便去灶台屋烧火:“今晚在家,哪里也不许去。”
“我要去。”
“反了教了,名声不要了?”
金凤劝阻:“庆成——”
“每年都是十二个菜,今年也一样。”罗庆成态度不改,“抓紧烧,天黑了就吃,吃完了就守岁。”
堂中央被调校过的时钟恢复工作,短针转向八点时,桌子上摆好了四道菜。
外面鞭炮此起彼伏,联欢晚会开始了。
雷明没有电视,但屋子里依旧声响不断。黄奕良的电话来了,刘鑫磊的来了,孙浩的来了,老李的来了,公司里外认识的人给的问候也来了。雷明看一眼时钟,看一眼自己的手表,想着罗慧纵是不来,也该和他说一声,要是不说,那就一定会来。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籽。他熬不住,撑了伞出去。
寒风刺骨,未曾因除夕的灯火暖人半分。他的步子大而急,心头掠过无数可能,却见前路忽然亮起一道光。
罗慧像孩子一样在路上奔跑,那光便动来动去,晃晃悠悠。
“雷明!”她跑到他面前,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他,“你怎么在这?”
“我以为你不来了。”
“我说过我会来的。”
从冰天雪地回到屋里,卸下一身的寒风。罗慧看着桌上的饭菜:“你都没吃,等我?”
“我不饿。”
罗慧拍掉肩上的雪籽,脱掉外面的破棉袄,里面是件藏青色的大衣:“这是我的新衣服,好不好看?”
“好看。”雷明目不转睛。
罗慧笑着,眼眶红红,忍住不断翻涌的委屈:“你打开那个袋子,那是我给你买的新衣服,看看喜不喜欢。”
雷明没动,走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