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不危一听这话,也浅浅一笑。
她很友善地问:“你阿兄可是名叫姜知远?”
“正是。”姜欣媛没想到梅不危竟然也听过姜知远的名字,但转念一想,阿兄这次闯入北地,还拿着信物想通过见湖城去北狄,在北地见多识广的梅不危听过阿兄的名字也很正常。
“姜知远身子不太康健?”梅不危又问。
姜欣媛点头,一提起这事,她心中总会内疚。
她将阿兄十岁那年跌入冰冷湖水中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梅不危。
“自从那之后,阿兄的身子就变得很弱,容易生病,不能吹冷风。看了许多医师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姜欣媛的目光中笼罩一层自责之情。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面前这人分明就是传闻中夏国医术最厉害的人,能不能拜托梅医师去给阿兄看看?
姜欣媛还在犹豫,不知道梅不危今日看了这么多病人后是否困倦,正想开口询问梅不危是否愿意去给姜知远诊治,没想到梅不危主动开口。
“不如我去看一看你阿兄?”梅不危轻声问。
姜欣媛赶忙同意:“自然可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梅不危说了这话,立刻起身,这就要去见姜知远。
这里还可能随时有百姓来看病,姜欣媛留在这里替梅不危帮忙。
姜知远现在就在客栈中,梅不危无需人带路,独自走到那里。
她刚走到门前敲响房门,屋内的人立刻打开房门。
“梅医师。”姜知远见到来人,淡淡一笑。
梅不危点头:“听闻姜郎君近日身子不适,我受令妹所托,来看一看。”
姜知远随即道谢,开门请梅医师进来。
两人在桌边相对而坐,姜知远伸出右手,梅不危为他把脉,神情逐渐凝重。
第91章
◎这是一封放妻书◎
看到她这副表现,姜知远竟还能笑出来,神情轻松地问:“梅医师面色凝重,可是在下的脉象又出了什么问题?”
梅不危凝神片刻,终于开口:“每个人的脉象都有细微不同,医者能用脉象识人。可我行医十余年,倒还是第一次见到姜郎君这般奇怪的脉象。”
她收回手,不再把脉,而是定定看着姜知远:“为了伪装成另一个人,你中过毒?”
听到这话,姜知远一脸了然,并不意外。
“你不怕我知道此事?”梅不危见状反而多了一分诧异,“你就不害怕别人知晓?”
她话里有话。
若是旁人在这里,定然听不懂他们二人的交谈。但姜知远对梅不危话里的意思一清二楚。
梅不危不仅看出姜知远在多年前中过毒,而且知晓姜知远并非是中原人。
她行医这么多年,见过数不清的脉象,也曾为了寻找师弟的下落而去过北狄,见过北狄人。
北狄人与中原人有很大不同。
她很清楚姜知远这般诡异的脉象意味着什么。
“这没什么可害怕的。”姜知远的声音很平静,眼神中带着几分自嘲之意,“我来这里,本就是希望世事大白于天下,只可惜事与愿违。”
“我太过懦弱,害怕失去一切。”他又说。
这话是在向梅不危坦白他的内心。
虽不知姜知远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事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但梅不危能够体会到他的内心。
因为她自己也面临过无比挣扎的事。
这些年来,支撑着她一直寻找师弟的是内心的恨意和埋怨,可当她真的见到师弟差点被杀,几乎死在她面前时,她的心中有升起不忍之情。
人心本就是复杂的,更何况人最擅长欺骗的对象便是自己。
梅不危的声音很轻:“姜郎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姜知远仍旧自嘲地笑:“真的已经变成了假的,我还能做什么呢?那些人其实根本不在乎谁真谁假,只要有人能带领他们进攻北地,他们便会拥护他。”
说到这里,他想起自己如今的家人,心中多了几分安慰,语气和缓下来:“姜欣媛还想要多在盘竹城留一段时日,我想陪着她,在这里过一段未知的日子。”
梅不危听见他的回答,随口笑道:“在这点上,你与姜念遥别无二致,都那么在意自己的妹妹。”
可这话刚说出口,梅不危察觉到姜知远刚刚说那话时温柔的眼神,猛然反应过来。
她没说话,吃惊地望着姜知远:“不,你们不同。”
姜知远坦然点头,对她轻轻一笑。
“我与姜念遥不同。”
梅不危一下子了然他的心思。
她不由得变了脸色,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如此惊诧的滋味。
“你——”她顿了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姜知远真的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梅医师很是敏锐。”姜知远并未向她隐瞒自己那滋生在阴暗处的心思,此事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但面对平生第一次见面的梅不危,他竟有了吐露心思的想法,“我知道我此生只愿以兄长的身份陪伴她,如此足矣。”
梅不危一时哑然。
她说不出旁的话,只能安静倾听。
“你既然已经为我把脉,也知道我的身子还不知能撑多久,”姜知远继续说道,“虽说是一生,但我的这一生还不知剩下几年。”
梅不危不知道该如何出言安慰,她说不出“一定能治好你”这种话,但留下了一个保证:“也并非全然没有希望,若是姜郎君同意,我可以试着为你解毒治病,毕竟我接下来也要留在北地一段时日。”
姜知远轻轻点头,开口道谢,但很明显,他并未对此抱有太大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