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少爷,我听说你们大户人家,少爷读书都有书童,”思齐绕着书桌转了一圈,煞有介事道,“你看要是我们昭闻寺真倒了,我能不能去给你当书童?”
他说着又有点纠结,“就是听说你们大户人家,少爷和书童都有一段爱情故事……”
鬼他娘的爱情故事……
言陵握着笔的手顿了顿,脑海中突然泉涌般冒出一道符文,他行云流水般画完,抬手直接将其贴上思齐的脑门。
“小僧是不能破戒的,但言少爷你又太好看了,也不是……”
声音突然消失,思齐顺着前面的话动了几下嘴,才发现不对,顿时对画符的言陵充满了敬畏,哒哒哒地挪回了床上,不再聒噪了。
“小色和尚。”言陵嗤笑了声,继续低头尝试符文。
雨停了之后,思齐便不得不背着小背篓去后山挖红玉。
当今术士其实和普通人差别不大,唯一的不同,就在于可以御使非凡的器物进行攻击和做到其它匪夷所思、寻常之力不能办到的事。
昭闻寺的术士所用的,就是红玉。
这红玉按照空了大师的说法,是产于后山的,乃是机缘所得,天资高,心性纯,又有缘的人才能得到,并御使。而且这红玉昭闻寺只有三块,之前思观被废了,手里的红玉消散,便代表着后山又长出了一块。
思齐就是来找这一块的。
不过收获不怎么样,他挖了一背篓野菜和蘑菇,就是没找到红玉。
临近正午从后山离开,却正遇上来砍柴的另一名师兄。
“思齐师弟?”
那名师兄神思不属,差点撞上思齐。回过神来,一看是思齐,便是一惊,“你、你不是和思真他们下山了吗?你……你回来了?”
思齐摇头:“我没跟他们下山。师兄你脸色不太好看,后山路不好走,小心些。”
他叮嘱了一句,就要转身离开,赶回去给言陵做饭,但却被这名师兄一把拉住,小心地拉到了路旁。
“师兄?”思齐一怔。
那名师兄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思齐师弟,就凭你方才几句话,师兄也不忍心不告诉你……思真他们几个,都失踪了。”
“失踪?他们没下山?”思齐心里突然一紧。
“下了,昨日雨停了就下山了。”那师兄道,“但今早我去钟楼上打扫,才看见前两日的大雨,把山路给冲埋了,根本过不得人。咱们上山下山总共也就这么一条大路,别的小路早就封死了。你说他们要是真下山了,怎么会看不见路断了,不转身回来?”
“师弟,你自己长个心眼儿吧,咱们寺里……也不知是招惹了什么,唉。”
那师兄遮遮掩掩说完,也不管思齐的反应,便摇摇头,扛着斧头继续往后山去了。
山风吹过,思齐浑身一抖,觉得脊背一阵发寒。
“此事,应当是思源干的。”
夜色深重,床帐轻垂。
言陵木愣的神色慢慢化为自然,听了思齐的话,他从床上翻身坐起,淡声道,“前几天夜里,我看见他和地窖里关着的鬼物说了几句话,意思大致是要献祭了这寺内所有人,求那地窖里的鬼物帮他办些事。”
思齐神色一僵,旋即缓缓皱起眉。
“不惊讶?”瞥到小和尚的脸色,言陵略感诧异,笑了一声。
思齐摇摇头:“从思渊师兄回来,我便觉着他有些不对劲。寺内也开始频频出事。”
他顿了顿,看了言陵一眼,“他给我的那个玉坠,你是故意撞碎的吧?我看见了,思渊师兄当时的脸色很吓人。”
他并非是纯善傻呆,而是有些事,只有站在事外去看,才能看得更清楚。
“所以,你这些日子,看佛经,画符,都是为了逃出去做准备?”思齐坐在桌边,看言陵又开始不厌其烦地练习鬼画符,出声道。
“不。”
言陵用笔杆敲了敲小和尚的光头,“这种境况下,跑是最下策。况且……你应当是思渊最想杀,也是最后杀的人。谁都能有机会逃跑,但你不行。所以,我是在准备反杀,而不是逃跑。”
“反杀?”思齐一怔。
言陵画完一张完整的爆裂符,笑了笑:“兔子亦可搏鹰,更何况,我们又不是兔子。傍晚我已托人送了封信给思渊,用的你的字迹。信上说你听见地窖里半夜有敲门声,心中害怕,要下山离开。”
思齐彻底惊了:“那思渊师兄若是真想杀我,看到了,岂不是会立刻来抓我?”
他浑身一抖,兔子一般窜起来,奔到屋子角落拎起斧子,“这斧头太沉,用着不顺手……你还用你的擀面杖吗?我去厨房给你拿?”
“非要把斧子带进屋来,你早就想到了?”言陵不答反问。
思齐眨了眨眼:“这叫未雨绸缪。”
“不用绸缪了。”
言陵将桌上的符箓一张一张捡进手中,看向房门,似笑非笑地扬声道:“思渊师兄,既然已经来了,就别遮遮掩掩了。还是说……门口那几个小阵,就已经让师兄重伤到行动不便了?”
“笑话!”
一声冷笑,门板上忽然出现一道扭曲的阴影,一阵强风轰得冲开房门,将两侧门板撞得飞了出去。
身穿灰色僧袍的思渊迈步进来,阴鸷的眼看向言陵,“一点小手段,也敢大言不惭,说反杀贫僧?”
他的视线在言陵眉目间逡巡了一圈,突然一笑:“不过言少爷装傻这么多年,倒真是不容易。怎么不继续装下去了?为了一个小和尚,至于如此?言家若是知道他们的大少爷一直将他们蒙在鼓里,骗了所有人,也不知会有什么手段……”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怕。”言陵漫不经心一笑。
思渊神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就是为了舍利子来的吗?你我联手,杀了思齐,挖出来舍利子归你,只要你帮我制服地窖里的红玉。这个买卖可一点都不亏,言少爷,不考虑考虑?”
舍利子?
言陵心下略一晃神。
这所谓的舍利子,他还真不知道。难道在思渊眼中,他是为了舍利子才来的昭闻寺?并且这舍利子……在思齐体内?
他下意识看了眼思齐,却见小和尚拎着斧头气势汹汹地拦在他身前,盯着思渊,半点不为思渊的话所动。
哪儿对他来的这般信任?
言陵心下好笑,开口试探道:“你找到舍利子了?”
思渊一皱眉,似有些疑惑与不耐:“你在装什么?若你没发现舍利子在思齐体内,前几日又何必打碎我探测的玉坠,还对我示威?如今就不要遮掩了,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舍利子我并非势在必得,拿来与你交换,也并无不可。”
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充满循循善诱之意:“我早便听闻,言少爷出生便有慧根,与我佛门有缘,但言家却不愿你入佛门,只因佛门术士委实太少。不过若是能得到这枚舍利子,便不同了。虽然我也不知这舍利子是何等阶,但能凝结舍利的,俱都是术士高僧,言少爷若吞了它,便能化为己用,御使其为器,成为术士。”
“如此,重返言家,夺回权力,也不过就是翻手之间罢了。”
思渊的声音温和从容,三言两语便勾勒出一幅美好的前景,甚有蛊惑之能。
“代价便是我帮你制服地窖里的鬼物?”言陵问。
思渊颔首:“言少爷只需为我掠阵即可。我看言少爷的阵法着实不错,你我协力,应当能将那红玉制服。并不费什么事。”
“你觉得我的阵法不错?”
言陵突然一挑眉,笑着看向思渊,叹息道,“可我觉着这阵法,比起我的符箓,还要差得远。你想离间我和思齐,拖延时间,恐怕确实是被那阵法伤了吧?恢复得如何了?可禁得住……我这张爆裂符?”
思渊脸色瞬间大变,正要飞身跃出门内,却见言陵抬手一甩,两道疾光如闪电般,刹那便袭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