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不说?”素还真心里憋闷,忍不住用牙齿去硌磨他颈上细腻的肌肤。
“别咬...属狗的?”谈无欲蹙着眉嘶了一声,“快给我起来!”
“能不能过了节再说?”
“不能。”
“那能不能明天再说?”
“素还真你烦不烦?”谈无欲使劲推开他,翻过身凝视着他的眼睛极认真地说:“你听好了,素还真,我要和你拆...”
“无欲你别走!”素还真使劲把他往自己的胸口揉,感觉到怀里的人僵了一下,然后轻轻回抱住他。
“你心里明镜儿似的,对吗?”谈无欲觉得素还真的怀里那么烫,热得要把他灼伤了一般,好像再抱会儿他就会在他师兄怀里化成一堆灰、一缕烟,“所以才用这么蠢的方法留我?”
素还真的声音闷闷的,“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方法?”
谈无欲轻轻笑起来,“确实没有,素还真,你懂我。不枉我...你一场。”
“什么我一场?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素还真闻言悲欣交集,不禁捧住他师弟的脸动情的轻吻。
“那字儿没意义,不说也罢。”谈无欲仰着头任他吻,心中亦是慨叹万千。过了一会儿,又柔声道:“我想吃稻香村的桂花糕,你去给我买来。”
“能不能过节再吃?”
“不能。”
“那能不能明儿再吃?”
“...你明知道的。”谈无欲在他的嘴角温柔的吻了一下。
“无欲,我舍不得、我舍不得!”素还真觉得好似有铁锤在敲骨、有钢锥在剜心,有魑魅魍魉狞笑着把他的三魂七魄生生扯去一半。
“舍得吧,素还真...去吧,现在就去。”谈无欲背过脸去,低着头不再看他。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
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
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
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素还真站在后窗,听他师弟在屋里沙哑着嗓子哼唱,其婉转幽怨、悲辛伤情之处难以尽述,闻之令人心碎神伤、涕下沾襟。一会儿,屋里的声渐渐没了,素还真紧握着拳、仍直挺挺的站着没有动。
不知站了多久,街上的人声突然喧哗起来,原来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了。素还真茫茫然抬头望向飘落的雪粒儿和高悬于空的一轮冰月,突然觉得今后四时美景、风花雪月,怕是再无人同赏了,唯余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他拖着木了的双腿慢慢走回屋,见桌上有张纸,拿起来一看,却是谈无欲的卖身契。素还真不由想起,那厚厚的一沓卖身契里,张张都是在左下角摁着血红的手印,唯有他这张不同,“谈无欲”三个孤高清秀的小楷铮铮然的立在那儿、像他的人一样。
素还真把纸翻过来,看见背面写着十六个傲骨嶙峋的大字:
易水萧萧,斯人去也;
一天明月,其白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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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两句:
这段“一霎时”出自《锁麟囊》,特别美的一段唱,也很符合师弟的心境。他为啥要走,详见上一章头几段,主要是怕一辈子只能在素还真身后,而且也真是没法再见戏班里的人了。至于为啥要滚床单...因为真挺喜欢师兄的嘛,素还真多好啊,搁我也挺喜欢的,哈哈哈!
了了心愿,还了债,拍屁股走人,该爱爱、该恨恨,不留下一片云彩,霁月光风,我觉得挺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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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第一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这年的腊月二十八,京城戏迷都引颈巴望着喜福成的封箱大戏,结果左等右等也没见着日月联袂,倒是素还真和一个花旦唱了一出《杀惜》。那出《杀惜》更是奇怪,本应泼辣蛮横、咄咄逼人的阎惜娇唱得畏首畏尾、谨小慎微,老实巴交、忍气吞声的宋江倒是霸气外露、势冲牛斗,最后宋江一手把阎婆惜摁住、一手拔出尖刀的时候,那个花旦竟然吓得昏了过去。
“这是怎么个意思?哪儿还用杀惜啊,光吓都吓死了!”台下的戏迷也傻眼了,“敢是素老板太压场了?”
“怎么没见谈老板?我可是冲着他的《大登殿》来的,又美又稳,真是正宫娘娘的范儿!”
“你还不知道哇,今年不唱《大登殿》了,这不改了《杀惜》...”
“什么玩意儿?”这人一拍桌案站了起来,也不顾众人侧目,大声道:“这货也配杠谈老板的戏?”随即又冷笑着说:“我看定是使了下三滥的手段!”
“嘿,你还真别说!这花旦的风评可不怎么好,听说跟好多人都有那个事儿!”底下有人搭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