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头水深了去了,估计就是心里有鬼才吓晕了!”
“可不!你没看刚才唱的时候素老板也没给他脸!”坐中众人议论纷纷、也没心思看戏了,台上卖力气翻了半天跟头的武生亮了个相,竟一个彩头都没讨到。
兰香自谈无欲失踪后就日日提心吊胆,生怕素还真找他报复,可谁知素还真不但没找他的麻烦,反而提拔他在封箱上唱了倒三。他更是惊疑不定,疑心生暗鬼这便坐下了病、老觉得有人要害他。这日上台前,他在后台看见素还真在灯下仔细的擦着尖刀,直把他的三魂七魄都要吓飞了,觉得那把刀闪着瘆人的寒光,绝不是道具、而是把吹毛断发的利刃,素还真这么提拔他,就是为了在台上把他给杀了泄愤!
兰香被两个龙套搭回了后台,雷四爷气得够呛,把一杯冷茶直接泼在他脸上,骂他是烂泥扶不上墙。他醒了后便呆呆的坐着、如同傻了一般,自此后,戏也不能唱了、整日发楞。戏班不养闲人,班里人商量了一番,便趁着他的卖身契没到期,把他又转卖给了相公堂子。想是他平日张口闭口让这个做倌儿、把那个送堂子造了太多口业,结果都报应在了自己个儿身上。
等转过年开了春,京城的戏迷已经好几个月没听见月才子亮嗓了,都私下打听谈无欲的去向。儒门天下的默言歆送来了帖子,说是只要谈老板肯赏脸去春色楼唱上一出,儒门必有重金酬谢、龙首还另有大礼相赠。班里人哪里得罪得起,唯唯诺诺地道,谈老板嗓音失润、倒了仓,怕是最近都不能唱了。默言歆又问,那能否请谈老板去疏楼西风与龙首一会?班里人嗫嚅道,谈老板不知所踪,怕是得辜负龙首的好意了。
这消息一传出去,京里哗然一片,柳飘絮连发了三篇文章质询谈无欲的去向,只差指着素还真的鼻子骂他嫉贤妒能,为了在梨园独占鳌头逼走了谈无欲。
慕少艾更是带着五箱子中药、三箱子西药,叼着烟杆儿直接找上了门,进门就问:“素狐狸,你把我的美人儿藏哪儿去了?”没待素还真答话,他又悠悠然接着说:“不就是倒个仓,药师在此、还不是手到擒来?”
素还真忍不住苦笑道:“要真是我把他给藏起来、不让你们找见,那该多好!”
“怎么,真不是你金屋藏娇?”慕少艾挑了挑眉,“以前你就恨不得把他装兜里、含嘴里,让我们都摸不着。”
“那是怕你们看眼里拔不出来...”素还真低声道,“现在想想,也是我太自私,想要他身边只有我一个人,才害他孤立无援。”
“你呀,叫老人家我怎么说你...诶,这哪儿来的琴声?”一阵清华高远的琴音飘然传来,俩人都是一愣、不禁为琴音中的空灵幽微所迷、听得出神。一曲奏罢,俩人循声去找,却只觅得一个风姿超然的背影,跟在他身后的人抱着一把样式古朴的琴。
“嘿,”慕少艾抽了一口烟,在烟雾飘散间轻笑着说:“瞧人家这风度、这风雅,一曲弦歌观浩渺,苍音掀涛洗星辰。你要是不自私点,估计真没你什么事儿了。”
“话里有话啊,你是说抚琴的人、还是说你自己?”
“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呀!”慕少艾叹着气摇了摇头,也背着手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到这儿还不算完,月才子失踪的消息传到了上海,公孙月带着蝴蝶君风风火火的赶来,把喜福成闹了个天翻地覆。“素还真,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公孙月怒视着素还真狠狠道:“负心的人都该死!”话音未落,一颗子弹啪的就在素还真脚边打出了一个小坑,蝴蝶君举着黑洞洞的枪口,把戏班里的人都吓出一身冷汗。
“公孙公子,朋友间有些误会,何必动刀动枪?”雷四爷忙上来打圆场,“就算看在小老儿我的面子上...”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讲面子?”公孙月哪里买他的账,柳眉倒竖的斥道:“都给我退下,这是我和素还真的事!”
“公孙公子,无欲走了,就是这么回事。”素还真极平静的说。
“他要走,你就真让他走?你就让他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在外面飘?”公孙月气得眼圈都红了,“真枉费他事事为你,白瞎了他一片心!”
“你说的对,现在哪儿还有柳梦梅这样赤诚的君子呢...你遇到了,就该珍惜。”素还真看了她身后的蝴蝶君一眼又道:“无论在哪儿,他总是惦记你、盼着你好的,阿月。”
公孙月听见这声阿月、又想起她平日与谈无欲的种种要好,忍不住要掉泪,哽咽着说:“罢罢罢,物是人非事事休...素还真,咱们以后也别见了,徒增伤心!就此别过,你珍重吧!”说完转身便走,蝴蝶君急忙陪在她身边不住的柔声安慰。素还真看着他俩相偕离去的背影,半晌默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