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们认为这个方案不可行的理由在于,赵字居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但赵家敏坚持认为要试一下,结果所有人干脆都沉默了。
散会后,主任走到仍坐在座位上迟迟不肯离去的赵家敏面前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或许你应该先去做一下病人的工作,据我了解,患者自己也不是十分积极的样子,如果一个人没有求生欲,那么用再多再强力的药,恐怕也只是事倍功半。”
赵家敏知道主任说的没错,因此无言以对。
回到病房后,赵家敏看到赵字居仍在沉睡,而他那只搁在床沿上的瘦骨嶙峋的手中还抓着一本打开一半的书,明明多次告诉他不可以如此劳神——虽然看书是可以解闷,但也不能每次都看到自己累到睡着的地步!但他从来都是当面答应背后又管自己为所欲为——不过,如果他哪天突然变成了一个听话乖巧的人,自己恐怕又会不习惯吧?一想到每次都快被他气死了最后还是得被他牵着鼻子走的自己、赵家敏很是哀声叹气了一阵,然后上前把他手上的书轻轻拿下来、再放回到床头柜上。
至今仍躺在床头柜上的那张结婚邀请卡,让赵家敏停住了视线。
卡片是张婶转交过来的,那天,当张婶来到病房,见到一脸病容、形销骨立的赵字居时,她忍不住哭出了声。
“哎呀!你怎么不早一点来医院呢?当时你怎么都没有跟我讲原来你有生这病呢!”
赵字居并没有介意张婶的直言不讳,他知道张婶是在心疼他,于是他笑着说:
“没事的,张婶,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病,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回去看你们,还有,旅馆的事,让你费心了。”
“快别这么说了,”张婶抹着泪说:“要不是儿子生了娃,需要我去帮他带,那家旅馆,我说什么都会帮你撑起来。”
赵字居浅浅一笑说:
“不必了,本来我也没打算把那家店开多久,倒是你,做了奶奶了,恭喜你呀!”
张婶从包里拿出了邀请卡交给赵字居。
“是杜小姐寄来的。”
赵字居点头接过,看着那张卡,陷入了沉默。
“你要不要去?”张婶问。
赵字居苦笑着摇了摇头。
并不是他不想去,而是,就算他勉强去了,恐怕也只会给杜清轻添麻烦,婚礼那种事,不管怎样,最好还是不要让他这种快死的人去添晦气。
但是——
阿居,你心里一定是想去的吧?是想亲自给杜清轻送上祝福的吧?如果我能把你的病治好的话,你会有那种勇气去追求杜清轻吗?换句话说,如果我把杜清轻带到你面前的话,你会有勇气去正视你的病情、为你自己搏一把吗?
赵家敏想到这里时,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清轻开始围绕着旅馆到处找起来。
“赵老板!张婶!”她推推门,发现门锁着,她再去敲窗,里面也没人应,她趴在蒙着厚厚灰尘的玻璃窗往里看,发现室内的确一个人影也没有。
“真奇怪,难道是因为淡季到了所以暂停休业?”
但是大门上并没有挂着任何类似通知的指示牌。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也没办法了。
不过——
清轻并不想就此调头回去,就算旅馆没开门,她也可以先下去海滩走走,说不定,在那儿会遇到赵老板呢?
于是她果断转身前往海滩。
大海波涛翻滚。回想此前不久、她还在这里与周翼一起玩水、和赵字居一起抓螃蟹,而如今,她的身边已空无一人。
说是寂寥、倒也没有,只是微微感到有些遗憾和迷茫。
她脱掉鞋子,光脚在沙滩上走了起来。
没多久,迎面有人走来。
“杜小姐?”
那人在杜清轻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啊,你是——”
虽然马上认出了这人是旅馆的服务员,但因为不知道她的名字,清轻只能冲她尴尬地笑着。
但对方并不介意。
“你来这边玩吗?”
“是啊,你呢?”
“我刚刚挖海蛎子回来,你要不要看看。”
说着,小姑娘就把系在腰上的篓子转过来给清轻看。
“哇,挖了好多呀!”
“是呀,你这次回来住哪里?赵老板的店关了哦!”
清轻连忙正色:“对呀,他的店怎么就关了?”
“说是回城里了,你有没有地方住?要不要去住我家?”
“不用了,谢谢你,对了,店是什么时候关的?”
“有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那不是上次见面之前就已经发生了?为什么赵字居一个字都没有提起呢?
“那赵老板有回来过吗?”
“一次都没有,就连关店的事,他也是交待给张婶办的。你说城里人是不是都有点薄情?明明之前大家相处得那么好,结果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不过,遣散费倒是给得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