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着其实还成。”
“姑且先随我去进膳吧,下半晌练几个把式。”
黑衣先生从灶火台盛了一陶钵汤饼递给梁似烛,梁似烛看着油水少得可怜的清汤挂面,觉得这阵子自个儿大概会清减些许。
梁似烛吸溜完本就不多的面食,探头去瞧黑衣先生那碗。
黑衣先生仨俩下就扒拉完:“这一顿锅鼎里没多的了,你以后都可自行下厨,我也实在做不好这个。”
梁似烛于是慢悠悠地收回觊觎般的神色,摸摸肚皮在大太阳底下伸了个懒腰。从四方井里汲上了一瓢水,又去案板上拿皂荚涮了涮自己的陶钵碗。把它放回灶火间摞齐整了之后,打算溜回里屋打个盹儿。
这吱呀架子床着实惹人讨厌得紧,梁似烛翻来覆去才找了个舒坦角。果然下过苦力之后入睡快了些,他只躺下来没多少时候就昏昏然了。
在他那短暂不过半个时辰的梦中,他与梁烯都摆脱了这人奴之身。他们欢声笑语在市井小巷,安居在一山清水秀的偏辟小城里头。梁烯也寻得一温文尔雅的好夫婿,那人不轻浮她的颜色也不低贱她的身世,待她似珍似宝又如珠如玉。一堆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围着他,一口一个“娘舅”叫得他笑到合不拢嘴。
梦乍然惊醒已是日央时分,他神思还尚不完全清楚。模糊着出门黑衣先生还在大堂,见着他就摆手示意招他过去。他顿了顿步,就朝着走去。
黑衣先生突得一阵脚风掠过来,梁似烛便摔了个实打实的跟头。黑衣先生又反手揪住他后领,把梁似烛直直地提了起来。梁似烛喉间含了一口血,混着唾沫卡着咳了出来。他只觉不仅头顶眼冒金星,脚底也虚浮着站不稳当。梁似烛待了好一些时候才缓过来,眼神像毒蝎的尖尾般勾向始作俑者。
黑衣先生不急不慢地递给梁似烛个帕子,好让他可以方便地拭去唇边血渍。见梁似烛接过去才出声言语:“你下盘不稳当,再加上没有眼力,这跌一下着实算不上亏。”
梁似烛只觉得像哑巴吃黄连,真是有苦说不出了,憋了股闷气就又开始蹲半晌。
这次较之前熟练多了,也并无尤其煎熬之感。恍惚着也就该到歇息的时候,晚膳时黑衣先生唤他也没应,径直走去里屋就上塌睡去了。
露缀花枝,秋风乍起,天渐转凉。梁似烛早间起来打水时候,发现井旁已然结了层薄冰。
待等到黑衣先生出来时,梁似烛就漫不经心搭腔:“天该冷了记得加衣。”
黑衣先生笑道:“啧,还挺上心。”
梁似烛摆了摆手,就去收拾了早膳。黑衣先生在后面亦步亦趋,也跟着他打起了下手。梁似烛打小就自个过过来的,他就是那种再苦也要穷讲究。没那种条件挑拣就自个儿捯饬着,因而他总自诩是个半吊子全才。
他择了青菜混油翻炒,又砂锅慢煮些米糊汤,再搭上些粗粮麦饼,也算是色香味俱全了。他们就着庭院里窄窄一片天,蹲在里屋门阶处一块吃着饭,时不时搭几句腔互相闲聊着,竟然也有种安稳静好的感觉。
梁似烛昨个的马步算是扎到底了,这下算是终于可以翻个新篇了。毕竟这对梁似烛算是新奇物什玩意儿,到底还是有些孩童般的新鲜劲儿,也是对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期许着。
黑衣先生不知打哪里寻来的石锁铁担等满当当摞了一堂,梁似烛甫一踏出门就心头一惊被这大仗势给吓了一跳。
黑衣先生的温言现下落梁似烛耳里不亚于鬼嘶:“‘一力降十会’,抗鼎拔柳之功,我就不勉强,但这区区费手而已,你便循序渐进地练好。”
梁似烛从中挑拣了个看起来最轻小的,结果扛起来才发觉原非如此这般。他觉得这仿佛压着他往地里沉,手腕处都险些要给骨折了。他的汗珠如泵泄般外淌,发丝都湿漉黏着在颊边。
待到黑衣先生在他头顶接过时,他竟浑然不觉依旧是原般姿态。黑衣先生用鱼洗打了盆水示意他,梁似烛就走了过去然后用其扑面。
黑衣先生问:“苦吗?”
梁似烛就摇了摇头,水珠子甩出来;“不。”
有时候练上头了,倒真不觉苦累。
黑衣先生接着续声道:“这是每日里都要练得,今个姑且就先如此吧,改明儿还得逐日递增着。”
梁似烛只“哦”声先应着黑衣先生,心下却着实很不以为然,他从来便是活在当下的性情,今个要是完了那明个的事不作多想。
黑衣先生待他用脸帕擦拭过之后,又说:“你现下不妨先歇息一会儿,接下来我们该练速度了。”
梁似烛于是也不挑地,就席地而坐着,呼呼地喘着重气。这样了没多久,他就说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