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濡叹了声,拎起裙角从门口进来,显得有些无精打采:“那他要是不来呢?你们真就把我嫁给今年的三甲进士?”
“今天不来,明天也会来!”云安细细分析过韩简,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错。
郑濡撇了撇嘴,低了头两手捧住脸颊:“明日复明……”
“来了来了!韩公子到了!”
一语未了,只见派到门首哨探的横笛匆匆跑来,好消息顿时让郑濡兴奋得内心狂跳。而真到了这时候,她也不急了,扭扭捏捏地贴到云安身边,环住了云安的胳膊:
“二嫂,你陪我去看看?我不敢去。”
云安自然是要去看热闹的,笑着白了郑濡一眼:“现在信我了?”
郑濡羞涩不语,慢慢将云安扶起,姑嫂二人一路往中堂去了。
既然备着韩简要来,郑楚观夫妇一并二郎早都在中堂等着。二人到时,只在雀屏后头,透过一层屏纱观望。很快,心急火燎的韩简便在家吏的引领下到了。
韩简既已下了决心,见了郑家的当家人,自也不会胆怯,便端端正正行了礼,恭敬地说道:“晚生今日前来,是想向郑侯求娶令妹。虽然仓促无媒,但……”
才说了一半,郑楚观忽一抬手,打断了,道:“我家小妹已许人家,难道韩公子不知?”
韩简自知有亏,不敢辩驳什么,只诚心道:“虽是知晓,但韩某仍想争一争。先前都是韩某愚昧,辜负了令妹一片真心,如今顿悟,愿以余生向她致歉。”
郑楚观不说话,将目光看向了崔氏,崔氏了然,起身道:“我郑家就只一个小妹,自小万千宠爱,没受过半点委屈。韩公子先前就这么待她,若是当真嫁你,岂不是把妹妹推进了火坑?”
韩简无言以对,失落且羞惭。
崔氏瞥了眼韩简的脸色,唇边一笑,又道:“再说了,我郑家虽没有拜高踩低的世俗恶习,说什么三代不招白衣婿,但也总要为女儿的终身考虑,不能让她跟一个不求上进的女婿吧?”
崔氏的话不过是在试探韩简到底有多大的胸襟,像不像那些狂妄的书生,只有文人意气,却受不了三分轻慢。然而——
“长嫂说的什么话?怎么能这样无礼?”
郑濡先听不下去了,从雀屏后头冲出来,挡在了韩简身前。韩简又是高兴,又是感动,两只眼睛盯着郑濡,激动得眼眶泛红。
郑濡虽知云安有计,却不辨兄嫂的话是真是假,这一跑出来,便把所有的安排都弄乱了。郑楚观无奈摇头,崔氏也是皱眉无语,唯有二郎见郑濡忽来,便知云安也在后头,连忙过去相扶。
“我拉不住她!”云安难堪地一笑,小声说道。
“她啊!一颗心早就不在家里了。”二郎对这个小妹也无法,只将云安扶去坐下,两个人看戏。
“冯哥哥,别理他们,我带你走!”郑濡才不管旁人,瞪了兄嫂一眼,转身就要将人拉走。
“濡儿!”韩简却不能由着性子,但知郑濡仍未改变,心中添了底气,“对不起,从前是我固步自封,愚昧无知,但我一直都喜欢你!”
当着两对兄嫂听见韩简的表白,郑濡既惊喜又慌张,如做梦一般。她双手微微捂在唇下,两眼睁得溜圆,目光满含期待。
“濡儿,我是故意不要你的东西,故意对你动怒,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但那以后我又不忍心,便又经常借口来郑家,想探听你的消息。后来二夫人来问我,我依旧不敢面对,我知道你那时就站在门首,不知怎么一狠心,就说出那些冷淡断绝的话。”
原来,韩简一切的表现都是反的,是故意为之。云安听到这里,与二郎释然一笑,他们都猜得不错。
郑濡的眼睛变得红红的,半咬着嘴唇,说不出半个字来。韩简对她微微颔首,示以安慰,然后忽然转身,向堂上的兄嫂跪下了:
“晚生祈请郑侯不要把濡儿嫁给别人!简虽鄙陋,今后必当勉力上进,为濡儿挣一个好前程!”
郑楚观听来不可谓不动容,但他还是要拿出一个长兄、一个家君的身份,来审度这个想要成为自己妹婿的男人:“你想好了要怎样做?一辈子的事可不是轻飘飘一句话啊!”
韩简笃然颔首,郑重道:“只请郑侯等上半载,容简去参加明年二月的春闱。若简中在三十名之外,郑侯自当弃之,简绝无怨言!”
皇朝科举,祖有定制,每年取士百人,却只有三十名之内可以在两京任官,其余发派地方,便不知在山南海北哪一处了。而先不谈前三十名,就以每年数以千计的考生来算,能得中百名之内就已经是难于上青天了。
如此一诺,谁也没想到。因为,谁也没想真正为难韩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