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芳宁一听脸立即沉了下来——许福是外家的人不假,但他闪烁其词又让人起疑。
若不是真的, 她也不想针对外家的人。
“这件事你先别管,暗地里找几个人跟着, 等我归宁回来后陪房们向我来回话时再做定论。”
沈芳宁想了想,对秋妈妈说道。
秋妈妈闻言颔首, “夫人说得是。”
“另外,去问问胡掌柜, 有没有合适的账房先生。”沈芳宁如今她的嫁妆有几万两,铺子尤其多。现在秋妈妈忙不过来, 她想了一下,是该找一个账房先生了。
今早说得话也不全是哄人的话,她有钱财也有外祖家的人脉——为何不能好好地经营手里的铺子?
虽说这世道“士农工商”, 依旧是商贾不入流。但京城里的官宦人家,谁背地里没有做些买卖?
连傅家都和远亲都有合作的买卖。
更何况, 她的外家是丁家,南直隶数一数二的商号。沈芳宁的陪房铺子厉害些,也没人能说出什么来。
秋妈妈深谙沈芳宁的心, 她笑着说:“奴婢托胡掌柜打听过了,胡掌柜说一有人选便先告诉我们。”
沈芳宁点了点头,笑着说:“你做事我放心, 明日归宁你还要去收租,早先休息吧。”
明日她带常妈妈和琥珀玲珑、停云香蔼回去。
秋妈妈佝着腰,闻言告退。
第二日,天阴阴的一片云覆住了澄蓝的颜色。细雨如弦,密密实实地织着一层雨布。风呼呼地吹过芭蕉叶,唰唰的声响和着雨声。
沈芳宁对着象牙妆拣,目光注视着半开的窗户外的景。
“夫人今日戴什么首饰好?”玲珑在跟她梳头,她打开妆箧子,从里面取出一对紫玉髓的茄形耳环。“这衬得夫人更肤白好看!”
她毫不保留地夸耀道。
沈芳宁笑了笑说:“你眼光好……”
今日回沈家,倒也不必如何的隆重。她不过回去走个过场,陪沈老夫人再掉了一两滴眼泪罢了。
她穿了一身鹅黄掐金的并蒂莲长身被子,系了一条雪青色宝相花纹八幅绫裙。涂着淡淡的口脂,头上戴了两三只点翠簪子嵌红宝石珠子。
傅正则在太师椅上看着书,沈芳宁搴过帘子,露出清妩的一张脸蛋,灵动的眸光直视着傅正则的侧脸,她轻咳了一声。
傅正则被她引起了注意,他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缓缓地移到沈芳宁的身上。
“我好看吗?”
这大抵是每一个姑娘都爱问情郎的话语。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傅正则不疾不徐地说道:“好看。”
明明就是短短的两个字,可是从他的口里说出来却又显得缠绵而诚素。
沈芳宁心里跟抹了蜜一样甜,琥珀带着丫鬟上来了早膳——今日吃臊子面。
“你爱吃什么浇头的?”沈芳宁偶尔也爱为傅正则布菜,虽然傅正则从没要求过。
“酸萝卜鸭丝。”傅正则淡淡地说道。
沈芳宁站起来身体往前面一倾,用青瓷的羹勺舀了一大勺浇头淋在面上。她的衣袖褪到手肘弯处,露出一抹白皙的颜色只晃人眼。
傅正则眸光一沉,他不动声色地从沈芳宁手中接过瓷碗。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着早饭。
吃完饭后,又去傅老夫人的院子里坐了坐。傅老夫人和沈芳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傅正则则坐在一旁,慢慢地品茶。
常妈妈从槅扇外进来,她朝众人福了福身,“二爷、夫人,马车都已经备好了。”
傅正则、沈芳宁闻言便向傅老夫人告辞。
马车停在影壁外,回门礼满满地装了一马车。傅老夫人很贴补她家,也许是因为小儿子如今官途不顺,她想着帮他找补面子。
傅正则举着伞,他身量颀长,举起来不显得狭小、逼仄。
沈芳宁蹬上马凳,佝着腰钻进了帷帘里。
这时候这雨下得比早晨大了。
街坊已开,有做生意的小贩支起了雨棚,吆喝叫卖。
沈芳宁掀起一角的帘子,斜斜的雨丝顺着风飘了进来。一只手掌捉住了沈芳宁的手,将她从帘子上移了下来。
沈芳宁不解地看着傅正则。
“小心被冷风吹凉。”
傅正则关切地说道。
他有时便格外注意细节,年长她几岁,说起话来有时像个古板的老学究。
“才不会呢。”她嘟囔一句,但也没有再掀开帘子。
到了沈家,沈家外面站着的是沈清宗。
他穿了一件蟹青色皂缘的直裰,沈清宗的相貌更肖似大夫人些。他细长的一双丹凤眼上挑,薄薄的嘴唇有些发白,若不是脸上有两三块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乌青,倒有些风流公子的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