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晚,下起了瓢泼大雨,当听到龙门沟渠决堤的时候,云栽真想大喊一句,“真是老天有眼!给这厮降下天之罚!”
然而李靖梣迅速披衣起身,冒雨往西郊的龙门沟渠赶去。下雨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三人穿着蓑衣跟着锣鼓声走,半个时辰后到达事发地点。
堤上都是人,姜师爷一面敲锣一面对着队伍大喊:“大家一定要紧跟前面的人,不要掉队,注意安全啊!”
云栽听出了他的口音,忙把他扯过来。
姜师爷被雨点砸得晕头转向。很是不耐烦,“干啥呢,干啥呢?没看大家伙正忙着吗?你们不去对面扛沙袋,在这里杵着干嘛呢?像话吗?”
“是我!”李靖梣低声道。
“你?你谁啊!你想让我骂娘是不是?”姜师爷更来气了,好家伙,还在他面前摆起谱来了。抬腿就要踢他们。
这时,云栽在龙门夜市上淘来的一盏防水花灯派上了用场,忙举到了殿下脸前。那姜师爷一看差点跌地上,“哎哟,是上差啊!你看看我,太失礼了……”
“别啰嗦了,决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呀,甭提了,都是天雷村那几个龟孙子闯的祸,他们村要插秧子,到沟渠这边引水。引完竟然忘了关水闸,这一下雨,他姥姥的,连堤都给冲开了。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儿吗?县太爷急得都上火了!把附近村里所有精壮汉子都叫来了,连夜堵决口。我要是县太爷我都想抽死他们!”姜师爷看起来真的很生气,说话不但漏风,还变成尖调了。
“县太爷也在堤上吗?”
“在,在,县太爷早来一个时辰了,在对岸指挥呢!”
“带我过去。”
李靖梣跟着队伍上了木板桥,云栽听着那咯吱咯吱的木板声,还有木板下面涛涛的河水,吓得腿都软了,恨不得跪着爬过去。
过了桥,老远就听见岑杙在喊:“都集中到一点去投!别分散了!”
姜师爷回来禀报说:“不太妙啊,大人说,这决口虽然越堵越小,但决口处的水势也变猛了,沙袋投下去总是被冲走,让我把沙袋做大点,多压点石头,我得赶紧去办!”
“等等!”李靖梣刚出声,云种就按住姜师爷的肩,把他截下来。
皇太女沉思了片刻,“去告诉你们县令,把新堵上的堤坝掘开两道小口子,然后再去堵大口子。”
姜师爷斗笠上的水像瀑布似的,不解:“这……这行吗?好不容易才堵上的口子,又掘开,不是白忙活一场吗?”
李靖梣没有解释,让他就这样去办。她在原地等消息。
云栽和姜师爷有同样的疑惑,悄悄问兄长,“这是在干嘛?”
云种道:“你不懂,这是分流降势,逐个击破。殿下当初跟黄大人学的。”
“哦,原来如此。殿下果然英明。”
这沟渠的堤坝是用普通的砂石铸成的。沿着沟渠的方向,每隔五十步竖了一盏矮矮的防水灯。被重重纱布包裹着,散出来的光虽弱,但在这黑灯瞎火中,是唯一能看得见的东西。
李靖梣就在这光下等候,雨不停地打在斗笠上,搅得人心神不宁。衰草的蓑衣浸了水贴在身上,像给人加了一身沉重的刑具,快要压得喘不过气来。
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朝她跋涉而来,从轮廓看,没有带任何雨具。借着灯光,李靖梣首先看见了她那卷着裤腿的脚丫,白得像缺血一样,似乎很不适应地表的砂石,站定时也在不安分地拱动。
“多谢上差指点,天亮前我就能堵上口子,请上差放心。但是这里雨大,上差还是赶快回去吧,当心冻病了。”
最后一句话已经相当温柔了,但面前人丝毫不为所动,岑杙只好又求助暮家兄妹。云栽早就想打退堂鼓了,一听说没事儿了,登时就想劝殿下回去。
谁料,“孤该怎么做,用不着岑大人操心,堵好口子是你的本分,不该管的事少管!”
真是相当不留情面了。
岑杙一阵阵齿冷,扛着扎心的痛楚躬身道:“是,臣派两个人来保护殿下!”
“用不着!”
云种冷眼瞧着她离开,这场关乎权利和感情的斗争,将来究竟会往何处发展?他虽预料不定,但已经提前嗅到惨烈的硝烟味道了!
天光大亮时,口子终于堵上,雨也停了。西面的水田全部被淹,连田埂都冲没了,还好是刚引的水,大部分水田都没来得及种,损失没有预计的大。
忙了一整晚的乡民们全都累得瘫坐在堤坝上。云栽也很累了,但岑杙这个心机婊,以商讨公事为由,硬是霸占着殿下不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