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暮的眼睛适时眯起。坐在旁边的伏安很安静,他知道,这是谋士的分析思考时刻,容不得打扰。
“所以,伍丰与皇甫薇一定会稍作休息,然后于今夜出城而去……”可是景国然目前的扎营位置,与万阜太近,伍丰一定会因为担心大军离去时,景国然突然出兵突袭,从而派兵拦截,要知道,以齐家现在这样的士气而言,又是在败逃之际,一旦交战,被景国然灭掉万人不成问题。
而如此损失,对于现在的齐家而言,无疑是难以承受的一笔。
“一旦被齐家派兵拦截,他就已经失去了攻取万阜的优势。景国然这样的人物,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可是他为什么依旧这样选在这里扎营呢?”
良久,张暮叹了一口气。
形势纷乱,他依旧得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中人之姿啊……”
张暮抬起头,看向伏安,突然出声问道。
“现在什么时间?”
“午时刚过。”
“是吗?看来快了,夜晚就快到来……”张暮眯起眼,年纪轻轻的面庞上,有一种莫名沉稳。
……
冀州,万阜。
一座府邸中的房间。伍丰与皇甫薇全身披挂着,相对而坐。
“这计划中第二步,就要靠伍丰将军的了。”
“皇甫大小姐过誉了,现如今已经成功吸引住了冀州所有势力的目光,都是大小姐的功劳,现在要做的,只是考虑如何败退,以万阜、广罗、正平的顺序,将所有冀州近乎所有势力的兵力,都往西北调移。仅此而已。”伍丰的话语很平静,但他内心中并不平静。
因为随着计划的第二步进行,也代表着伍丰所背负的使命,正在逐步结束。
皇甫薇却笑了一声。
“伍丰将军说笑了。整个计划,就以将军的任务最重。距离州域之战爆发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我相信,将军不日就会与家人团聚。”
闻言,伍丰翘起嘴角,这个浅浅的笑容在他脸上停住很久。然后想到什么似地眉头一皱,复又说道。
“我对于计划的成功,没有质疑,只是现如今这计划中的第二步,恐怕会有齐家人站出反对。”
皇甫薇好像听到什么好像有趣的事情,不由笑声响起。
“伍丰将军过滤,怕是将军尚还不知,父亲的势力已率军向承坪杀去,齐家这个名号,恐怕于世间存在不了多久了。”
言罢,房间中叹息声起,伍丰眯着眼,神情中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怎么?伍丰将军似乎对齐家的结果很是惋惜。”
伍丰摇摇头。“并非是惋惜,齐家的结果,从十年前的家主被王爷秘密处死,然后辅助齐瀚文上位时就已注定了,只是心有感叹而已。”
“如此最好,突围时间已定于今夜,届时,景国然的两处大帐,均已派兵拦截。大军只需向广罗全速回撤即可。”皇甫薇轻笑一声。似乎心中早有决断。
……
月亮挂起,已是渐渐入夜。
张暮与伏安骑在马上,却并没有奔行,周围的将士们早已将墨色皮甲穿好,手中持着武器,以一种规则的队伍排列,帐篷类的后勤事物均已收起。
整个队伍,都有种整装待发的气势。
身前透明光板,信息栏中突然不由自主的闪烁,一条信息出现。
大势:1325年5月12日,夜,齐家势力将军领大军向广罗进发。
张暮的内心好像有个声音在喊起:“来了!”
“伏安将军,请现在出发吧。”
伏安没有任何的耽误,立刻从旁边招来一个将士。现在是特殊时刻,他清楚时间对于争夺万阜的宝贵之处。“传我号令,全军向万阜城方向,以最快速度行军。”
“诺!”将士转身离去。
整个大军,一声号令而下,都开始向万阜奔袭,不同于劫粮道时万阜与广罗间东西方向的大道,万阜与冀昌是南北通向,两者道宽相差无几,但是后者比前者的道路境况,更多一些崎岖。
黑夜,大军行进的脚步声,啪啪作响,石子被踢起,然后在道路面上不停滚动的声音与夜风相呼应。两旁的道路景色正在飞速掠去,万阜,离张暮与伏安的队伍,越来越近。
张暮纵马而上,他的骑术不好,是在这个世界里现学的,所以尚还没有适应马匹高速移动中的那种颠簸,这具身体本就有些虚弱,此一颠簸,让张暮觉的更加难受,但现在,显然不是抱怨的时候。
不时的,有一些兵器相交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旁边的伏安一皱眉,将军的经验告诉他,那是旁边兴隆与万阜间大道上传来的。
“伍丰果然在景国然的阵营外,派兵拦截了。”
张暮皱了一下眉,他有些难受,只是脸上并没有显现而已。“这是必然的,伍丰也许在能力上比不过景国然,却也不是中人之辈,只是景国然的行为……他应该事先能算到才对。”
话语刚落,远处万阜城池的身影已经出现,夜色里,演化成了一个庞大的黑影。
见城池就在眼前,伏安似乎显的有些激动,他不由自主的回过头,向正在奔行的队伍喊去。“全军加速!!万阜城池就在眼前,都给我快起来!!!”言罢,伏安转过头向张暮看去,却被他脸上神情弄的一愣。
此时张暮,似乎遇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微张着嘴,脸上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诧异感,这种感觉之强烈,以至于让张暮整个人的脸庞,都浮现出许多凝而不落的冷汗。
大势:1325年5月12日,衫山一郎势力将军领大军夜袭万阜。
大势:1325年5月12日,冀州地图发生改变,衫山一郎的势力变得更强大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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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十年局(二十三)
第八十八章 十年局(二十三)
万阜城的归属,出乎意料般,没有落到景国然与夏侯霖这两者之间,而是被突然出手的第三方衫山一郎得到。从三合关出兵,到万阜守军伍丰的突围败退,时间被衫山一郎精准的计算着。
张暮一声苦笑,他与伏安撤军已回,此时坐在夏侯霖的帐篷里,回想这一切,脑海中一个成语忽然浮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夏侯霖轻轻的笑了两声,不同于张暮的叹惋与苦涩,他神情间并没有太大变化,衫山一郎异军突起般夺得万阜的手段,似乎根本没有出乎他的心中预料。
“张暮,你能有如此表现,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什么意思?”
夏侯霖感受到张暮疑惑的目光,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拿起桌案上的一杯冷茶,微微的饮了一口。冰凉感沁入,让他的眼睛不由眯了一下。
“景国然与衫山一郎都是人杰,他们的经验与阅历非你能比,但你却输在最后的一步关头,已然证明了你的潜力非凡,我也可以多少放心,把最后一件事拜托给你。”
“最后?”张暮很敏锐的抓住了这个关键“词语”。
夏侯霖将茶杯举起,又饮了一口,却没再就此继续说下去,而是把话题转移到了另个方面。说出了一个让张暮很是诧异的话。“其实这场万阜的争夺战里,衫山一郎并不是最大赢家。”
张暮习惯性的脸白了一下,他微蹙眉头,略一沉吟。“夏侯将军说的最大赢家,莫非是景国然,可是……”话语没有说完,但后面的意思夏侯霖,无非是“损兵折将却没有拿下城池”之类的话语。
“伍丰在天官都城一战中,用了那么多冀州里没有过的攻城器械。而景国然在第一次拿下万阜城后,撤军却如此缓慢,还最后驻扎在与万阜那么近的地方,张暮你要清楚,这并不符合常理。”
“景国然在万阜中得到了那些攻城器械?”
夏侯霖这一番指引性的话语,让张暮突然有些明悟,他在这句疑问立刻又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这样确实就能解释景国然种种怪异举动的原因,他是想保住这些攻城器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