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难不成,这小丫头就是当年救济了宋学士的稚子?
赵括两手微颤,几乎站不住,靠着后背的轿辇支撑,才勉强没有倒下。
他仅剩的理智在心中弱弱反驳:肯定不是,宋学士当时说,那稚子家是京城首富,白玉金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哪里就落得今天这样蜗居江城开茶铺子的下场?难不成还能是这丫头酷爱施舍,将家宅也舍去了?
但还没等他说服自己,那边许桃桃就对着宋思明道:“当年北边战乱,灾民遍地,府内鸡鸭鱼肉,府外饿殍遍地,我想着独自奢侈有什么意思,便将钱财全数捐去,自己带着家弟来江城讨生活了。”
宋思明听了,不由赞叹:“许小姐菩萨心肠,又有壮士断腕之勇,在下自叹不如。”
说着,许桃桃瞥了一眼沉浸在震惊之中的赵括,道:“这儿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位不如到正厅一叙?赵大人也好跟我好好讲讲,茶铺曲子罔顾人伦,要捉拿我归案一事。”
赵括脸上神色风云变换,最后停在一片卑肃上,低声道:“本官……本官一时失言,还请许小姐谅解。”
许桃桃一笑,没说什么。
他们在正厅叙了许久,但主要是许桃桃与宋思明在对话,赵括插不上嘴,只能在一旁听着,偶尔说上两句话。
刚刚许桃桃没有表示对他的原谅,这让赵括多少有些坐如针毡,生怕许桃桃仗着与大学士关系甚好,在大学士面前说上几句诋毁之语,那他的仕途就不明朗了。
因此,茶歇的时候,赵括主动找上许桃桃,表示若是许桃桃有什么需要,他作为江城知府,一定给许桃桃办妥。
许桃桃本想推阻,但也知道只有麻烦了赵括,他才能安心,于是心中一动,道:“城里县衙有一衙役,名叫赵喜,据人说,他自称同县太爷和您,都有些亲戚关系。”
赵括皱起眉:“什么赵喜,听都没听过!”
“是啊,但他以您和县太爷的名义,狐假虎威,欺辱平民,赵大人以为该如何处置?”许桃桃缓声道。
赵括摸了摸雪白的山羊胡须,试探地看向许桃桃,见许桃桃脸色首肯,他便恶声恶气道:“自然是杀鸡儆猴,以除后患!”
许桃桃笑道:“赵大人不愧是江城民众的青天大老爷。”
赵括心头大石头落地,抚掌而笑,立马差人将赵喜捉拿。
——
次日,天蒙蒙亮,一群官兵冲进城郊破屋,这是赵喜家院。
柴房草铺上,一老妇被外头动静吵醒。
她辗转着坐起身,喝骂外头的儿子:“你老娘迟早给你弄死!”
只是她刚喝骂两声,外头就传来金戈之声,随即是男人的哭泣求饶。
老妇悚地起身,扒开窗子,朝外头看去。
外头院子里,赵喜一身中衣而跪,被扣上枷锁,哭道:“是谁,是谁抓我,我是县太爷的侄子,知府的表孙……”
捉他的官兵冷笑一声:“就是知府大人捉的你,好自为之吧!”
赵喜顿时面如菜色,如同被一棍子敲到了脑袋,一下子蔫巴了下去。
他刚要被捉走,突然目眦尽裂,瞪着柴房,喊道:“——捉他们,将他们也捉去!”
第35章 破产第三十五天 ·
老妇听见这吼声, 一下子慌了神,想起自家儿子还在外头,想出去喊他又不敢出去。
那几个官兵见到赵喜这反应, 随即反应过来这屋里还有别人,于是冲上去几个就往屋子里搜,终于是将那老妇的儿子给捉了出来。
他满头满脸的灰尘, 被押过去的时候垂头丧气,正当赵喜喊道“还有一个”的时候, 这男人突然暴起,一个头槌将赵喜给撞得昏死了过去,自己也昏昏沉沉地, 嘴里还不断地念叨:“就我一个, 再没有了……”
官兵们本身就是来捉赵喜的,现已经多抓了一个, 听见他这么说, 自然不愿意再多费力气,将两人押了便走。
那老妇擎着脖子,缩在草垛里头看那些官兵都走了, 才钻出来, 心底松了口气。
但又想起自己儿子被带走,不由地捶胸顿足,哭喊出声:“儿啊……儿啊……”
她哭喊一阵,直到累了才停下。
心知这里是呆不住了, 于是赶忙跑出去将赵喜家值钱的东西都装到兜子里, 包成个包袱, 打算跑路。
收拾完毕,她背上包袱, 抹了把眼泪,却正巧看见墙角有只被药死的老鼠。
她上前翻箱倒柜,果然找出一包老鼠药,用牛皮纸包成一方方小包,叠在一处。
握着药包,老妇颤抖着将其塞入包袱,她眼神怨毒,隔着空气,像是在瞪视着谁一样。
……
许府,这日宋思明依旧是来找许桃桃说话,赵括如同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宋思明身后,许桃桃知道他是怕自己说小话,亦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