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便不知道她‘走’以后,面对精心准备的计划彻底失败的国师迟晚生,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意外,好像打一开始他就是知道,便是如此高规格的‘绞杀’之局,也不可能真的动得了岸;更不知道,国师迟晚生犹如天地一石柱,兀自在原地站立良久,尔后,状似认命般,喃喃自语了一句:
“可是,他已经遇到岸了啊。”
8
这是她第一次,不是自主选择去往某个世界、某个时间段、某个地方,而是,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或者宿命,把她带往这个世界。
———前记———
岸睁开眼的时候,身体正躺在累累白骨之上。
眼前光亮刺眼,若非她是个又老又糙的妖怪,怕是一睁眼就失明了。
她睁眼又合上,再睁眼再合上,几次三番之后,终于适应了这个世界的极强光线,方才能一窥这个世界的基本样貌。
她彼时正躺在死人白骨上,周围也都是死人白骨,不远处、更远处还是死人白骨,整个大陆皆被死人白骨覆盖。
这个世界的大地,大得很有限,肉眼既能看到天边。天边不是常规的海天一线、地天一线,而是高高的四合天墙,当然也都是死人白骨垒砌而成的。
这个世界的天就更有意思了,不是锅盖形,奇形怪状的,关键是天上太阳不止一个,数一数,二、四、六、七、八,反正不低于十个。
虽说是太阳,但颜色不统一,大小也不统一,说不出来像个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像,但发出来的光都极强、极刺眼。
但这个世界并非没有俗世意义上的,鲜活的生命。
岸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着眼于近处,可见累累白骨罅隙间,有各样深色的杂草倔强而生,草间蛇虫鼠蚁滋生藏匿,大多丑陋,且一看就是身含剧毒的那种。
岸虽然‘醒’了,但身体好像并不能动弹。
很快,她就目睹那些蛇虫鼠蚁像嗅到腥味儿的猫,从四面八方寻过来,爬到她的身上,开始一点一点地啃食她的身体。
期间感觉,痛是肯定痛的,不仅痛还有透骨钻心的麻和痒,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它们啃食她的沙沙声,以及感受咬住、撕扯、磨碎、吞咽的一整个详细过程。
即便如此,她竟仍有闲情逸致,发现一些其他微不足道的小事。
譬如这些寻味而来的蛇虫鼠蚁,无一例外都是‘有眼无珠’,也就是眼盲。它们大概率是靠嗅觉和触觉行动。大概是这个世界有多个‘太阳’,光线极强极刺眼的原因。
还有,她身上流出来的血竟然瞬间会被白骨罅隙间的‘野草’吸食,是的,吸食。而且,这些‘野草’不仅能吸食鲜血,还能移动,像蛇虫鼠蚁一般移动,只是其速度相较下来要缓慢的多。
岸不知道这‘草’是否还能算之为草。
……
这个世界满眼皆异象。
但是满眼异象又如何?
‘已死’之人对世界没有好奇心。
她就这样熬着,等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时间肯定不会短,强光刺眼的白昼消失了,黑夜来临。
这时候,她身上的血肉早已被消耗殆尽。是一具真正意义上的骷髅。和她身下的,周遭的,这个世界任何一处的,都毫无区别。
可她却没有失去意识和知觉。
果然,想要死透,是一种奢望。
极长的白昼自然对应极长的黑夜。
有的地方把类似的情况叫做‘极昼’和‘极夜’。
‘极夜’的时候,天上那些五颜六色,形状不一、大小不一的发光体就都消失了。但却没有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因为天上还有从不同方向而来的,淡淡的‘极光’。
这些极光是从类似于云层一样的东西里发出来的。
随着极夜的到来,岸逐渐感觉到了饿。
真是好笑,她一具骷髅竟然感觉到了饿!
不仅如此,在她身下,乃至整个大地,地震般开始动起来,同时还伴随着无数沉而涩的‘咔咔’之声。
这些声音比岸听过的任何一种声音都要更加令人煎熬和毛骨悚然。
紧接着,岸看见一具具骷髅从身旁,从地底下,从缓坡上,从坑洼里,钻出来,站起来,爬上爬下,走来走去……
它们像是‘活’了过来,亦或者从漫长的‘极昼’沉睡中舒醒过来。
整个世界都像是‘活’了过来……
它们或残缺,或像岸一样,一节小指骨也没少。
它们不会彼此交流,更不会三三两两聚成一团,每一个都是绝对孤僻独自的个体。
它们有朝远处而去的;有原地呆愣一会儿后捡起地上散落的断骨啃食的;有的甚至会和别的能动的骷髅打架,直至对方散架,胜的一方吃掉败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