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流着泪尖叫,“而且也不许你告诉别人!”
飞坦靠在烟囱壁上,觉得自己很虚弱,“为什么?”
娜娜擦了擦眼泪,深呼吸几下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可是已经恢复了理智和她一贯说话的语气,“飞坦,你还记么?我就是在这里告诉了你我的姓氏。”
是的,飞坦记得。
起因是娜娜和一个女孩子发生了争执,飞坦经过的时候被那女孩挑衅,她指着娜娜,“你把她当朋友?她告诉过你她姓什么吗?”
没有。
娜娜一家从来到流星街的时候就没有说过他们的姓氏。她的父亲是安德烈,母亲是玛塔,而她,就是娜娜。
但是飞坦知道,那些从外面来的人,几乎都有姓氏。即使在流星街,有父母的孩子也大多有姓氏,无论是亲生的,还是被收养的。只有飞坦这种来历不明的孩子才只有名字而没有姓氏。
娜娜像是被这问题狠狠的扎了一下,她可爱的小脸在一瞬间涨得通红又一下子变的煞白,她慌张而尴尬的看着飞坦,握紧拳头。飞坦淡淡的对那女孩说,“那又怎么样?她是娜娜,是我的朋友。”
后来,娜娜在烟囱里告诉飞坦,“我的姓氏是博肯地。其实这也不算我的姓,它是安达里尔王国最美丽富饶的地区。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以自己的封地作为姓氏的,可是,你知道,我们被驱逐,失去了一切,所以……”她说到这里垂下头,“飞坦,我没有姓氏了。”
飞坦看着眼前衣衫不整流着眼泪的娜娜,“你姓什么跟这有关么?”
“当然有。”娜娜把不断从眼角渗出的眼泪擦掉,“如果你告诉了社区长,那么我就会被带走。我的父亲,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这世上唯一跟我一个姓氏的亲人,就会因此失去最后一点尊严。他会自杀。像我妈妈那样。”
“你要杀死我唯一的亲人么?”
飞坦无法回答。
“可是,总有一天你会受不了那种鞭打的。”他在心里说。
分享和保守秘密。
所以我们比别的任何人都更亲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飞坦和娜娜一起坐在烟囱里的梯子上。
“我妈妈死后不久。”
那么这种酷刑已经持续了半年。
“总是在礼拜时么?”
“……嗯。如果我们不去礼拜的话。”
飞坦伸出手,在娜娜疑问的目光里犹豫了一会,把手臂放在她肩上。娜娜忽然哭了,她抽抽搭搭的,抚摸着飞坦脸颊上被她拧紫的,还有牙印的地方,“对不起。很疼吧?”
“不疼。”
从那以后,像是有种契约或是许诺秘密的达成了,飞坦每次在礼拜日都会磨磨蹭蹭,站在人群边上,他敏锐的观察,如果娜娜和她的父亲不在,他就会飞快的跑过去。
娜娜知道他躲在哪里。
她每次在他来了之后就会神色稍微改变一下。
也许是因为知道他在那里看着,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她在被鞭打折磨的时候像是在进行一场表演,而且,她不再忍着不哭了,她开始无声的流泪。有时流着泪,皱着眉头,可是嘴角翘起来,所以分辨不出她到底是痛苦还是愉悦。
鞭打结束之后当她父亲亲吻抚慰她的时候,她会看着窗口下面那块木板,轻轻微笑。飞坦的存在像是种强大的安慰,让她愿意忍受下去。
如果被打得很厉害,娜娜第二天会在烟囱那里等着飞坦,对着他沉默的哭。
她哭的时候会抱住他,把脑袋靠在他肩膀和胸前,然后一下一下的抚摸他的后背。
“为什么……要这样呢?”飞坦有一次终于忍不住问。
“啊?”娜娜想了想,有点害羞,“我以前有一只波密斯山地犬,每次我难受的时候就这么抱着它。”
“狗?”飞坦皱起眉毛,“喂,你把我当狗么?”
“哈哈,对不起。那么,让我当一次你的狗好了。”她说着,把飞坦的双臂环在自己身上,“嗯,就这样,轻轻的,一下一下的,嗯嗯。真幸福啊……”
飞坦,是娜娜生活里希望的来源。
但是,他们谁都没想过这样的日子要继续多久。
飞坦从宿舍走出来,刚好碰到库洛洛。
他看看飞坦手里的盒子,“送给娜娜么?她一定会喜欢。”
“你要一起去么?”
“不,不,我要去找梅尔,他说他弄到个收音机,我想问他能不能给我打开看看,这样也许我能修好我捡到的那个。我可不想去找那些家伙们修,我没什么东西跟他们交换的。”
飞坦笑笑走了。
娜娜听到石子敲击邻居的房顶之后,很快就出来了。